“阿兄,他是谁?”王湘娘禁不住问道。
“杨家子。”王子献道,瞥了她一眼,“不被承认的杨家子。”
王湘娘怔了怔,并未多想,又道:“阿兄,待会儿……我有话想与你说……”她沉吟片刻,又强调:“单独与你说。”待王子献答应之后,她便回到王洛娘身边,继续听那些杨家小娘子炫耀奔赴各府宴饮的生活。
不久之后,王家兄妹便告辞,离开了弘农郡公府,赶在宵禁之前回到家中。不多时,王湘娘又悄悄地去寻了自家兄长。兄妹之间亲近起来之后,说话已经不必百折千回。于是,她毫不犹豫地道出了自己的发现:“阿兄,我觉得韦夫人的态度有些……莫名的微妙之处。”
王子献知道,这位幼妹因自幼在小杨氏的磋磨下长大,十分擅长察言观色。她的敏锐之处,绝大部分人都远远不能及。“有何莫名的微妙之处?待谁格外不同?说仔细些。”
“我亦是无意之间瞧见的。”王湘娘蹙起眉,“杨明笃来向那群贵妇问安的时候,许多人都不断地夸赞着他,又连声说韦夫人教养出了好儿子,这一辈子都圆满了之类的话。那时候,韦夫人虽然在笑,但转过脸之后,目光却有些冷……”
“我刚开始也以为,因着韦夫人性情方正,所以才不常带着笑意。但分明见到两个嫡女的时候,她的目光却是再柔软不过。过了片刻,趁着贵妇们各自游园,杨明笃又来寻了韦夫人,与她轻声说了几句话。我当时立在角落里,他们母子俩并未瞧见我。虽然离得远,但他们身边就有个灯笼,灯火明明灭灭,映得韦夫人的神情——”
王湘娘略作思索,才说出了最为贴切的形容:“甚至有些狰狞。我能够断定,那绝不是同仇共忾的模样,而是杨明笃说了什么话,惹恼了韦夫人。但韦夫人的反应,却像是……像是我当年惹恼了小杨氏的模样……更像是她对阿兄不满的时候……”
小杨氏留给她的阴影,让她对那些言不由衷的表情记忆无比深刻。而韦夫人竟然也流露出了相似的神态,便让她禁不住心生疑惑了。而且,若非需要提到小杨氏,她断然不会避开王洛娘前来寻兄长。
王子献此时的神色,颇有几分莫测高深之感:“难不成是韦夫人拒绝了杨谦的什么提议,所以他才控制不住,寻我来撒气?”呵,有趣,很有趣。杨八娘是韦夫人的老来女,四十余岁才得了她,视如珍宝,与两位嫡姊的年纪相差竟有十五岁以上。而杨谦比杨八娘年长十岁左右,如果当真是韦夫人所生,那便是三十余岁生下的。
但若他并非韦夫人的亲生子呢?若是杨尚书眼见着杨大郎生了怪病,韦夫人又连生了两个女儿且年逾三十,所以再也等不下去了呢?啧,以庶充嫡,杨家的弘农郡公爵位断然保不住了。
不过,仅仅只是以庶充嫡而已,以杨尚书的厚脸皮,说不得会全部推到韦夫人身上,以保住自己的尚书之位。该如何做,才能让杨府这桩“旧闻”——这个“隐患”,发挥最大的效用?
“湘娘,在宴席中,你可发现韦夫人与哪位贵妇格外交好?”有些事还需再仔细探一探才能断定。以庶充嫡这样的秘闻,即便在弘农郡公府中,想必也没有多少人知晓。而韦夫人接下来极有可能会做的事,才是最为关键的证据。
“交好?”王湘娘仔细想了想,“仿佛是一位县令家的娘子?虽然据说是远亲,但两人经常一同外出烧香拜佛,看起来很是亲近。另外还有几位韦家出身的娘子,也与韦夫人极为熟稔。”
不亲近杨家人,说明韦夫人与夫家人关系一般,或许也信不过她们。而她兄弟皆亡,外甥似乎也靠不住,所以才只能与同出韦氏的姊妹交好。但县令的娘子……莫非恰巧是韦县令的娘子?为何会独独对这位族亲娘子格外青睐?仅仅只是因为她们都爱烧香拜佛,或是另有甚么渊源?
看来,韦县令家的宴饮,是非去不可了。而韦县令家甚至他夫人的身边,也应当尽快安下一枚棋子才好。
“日后若有机会再见韦夫人,你继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王子献道,“改日让孙槿娘也与你同去,有你们二人在,任何蛛丝马迹都不会逃过你们的眼睛。将此话也带给洛娘罢。”就算是练一练眼力也好,对两个妹妹有益无害。
“阿兄放心!!”王湘娘的脸微微一红,抿唇笑了起来:她终于也能为兄长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