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地睡着了,再不会醒来了。
便是死了。
张无忌倒地刹那,七人已联手轰至,神意交织,物象呼啸,几乎将十数丈内空气凝成铁石般的实质,地面寸寸龟裂,飞快延伸开来,像一张蛛网,要捕获猎物。
可惜的是,虽然这网恢恢,疏而不漏,已能网住这世间几乎全部事物,却还是捉不住梦。
这世上也没有任何一张网,可以捉住人的梦。
红光一闪,秋心梦一般溜掉了,下一瞬间再出现时,已是在花无缺身后,面无表情,挥剑横斩。
“小心!”
余人急叫道,又攻了过来,花无缺亦知此刻已是生死关头,一颗千锤百炼的心灵霎那沉静下来,一尘不染,明镜般映照出剑光来路,身形陀螺般滴溜溜旋转开来,十指明光闪耀,连连点击,或拦,或截,或封,可格,或切实,或斩虚,瞬息间已轰出了近百招,幻影重重,整个如同一株花树,正灿烂盛开,缤纷鲜美。
然而这一切,统统没用。
红光仍是像梦般蔓延过来,凋零枯寂,无情埋葬了他。
花树终谢,无缺不再。
江小鱼眼睛立刻红了,却没有怒吼,只列死盯住了。
又一闪,躲开众人攻击,秋心回到了玄冰玉前,收剑归鞘,望着六人,平静道:“现在,可以让开了么?”
六位大宗师心跳加速,手心湿了又干,终于又品尝到了久违的恐惧滋味。
“诸位莫要被这女人骗了,”江小鱼冷冷道:“她若真能将我等全部杀了,为何不直接冲进来,现在又装腔拿调,你哄鬼呢!”
逍遥侯皱眉道:“她一出手便杀一人,咱们出手却摸不到人,还怎么打?”
江小鱼道:“她不可能永远逃得掉!”
逍遥侯挥了挥扇,不满道:“若是能呢。咱们都将性命填上不成?”
江小鱼狠狠瞪了他一眼,拼命开动脑筋,要想出个法子来,把这杀害自己兄弟的仇人留下来。却怎么也想不到,忽目光一转,向黎星刻道:“黎兄,陛下有没有防到这种情况?”
“自然是有的。”
回答的却不是黎星刻,也不是场中任何一人。
这声音起自远处石屋。恬淡柔和,又蕴有不尽威严,众人一惊望去,那祠堂后转出一人来,青衣青钗,青丝青剑,有见过当年四位公主的,这活脱脱便是洛青绫样子,装束也像,眉目也像。却不是已经飞升的七公主,而是当今皇帝,洛丽华。
“陛下!”几人叫道,又惊又喜。
洛丽华摆了摆手,走进祠堂,背对众人,拂去香炉中行将燃尽的残香,自袖中取出一柱,拈毕点上,也不拜。只望着匾上“天地”二字,单掌问讯,停了一停,尔后转身走来。六人避开,让她来到前面,笑道:“云姊,多年不见,你可还好?”
秋心暗地里叹息一声,还是没能走掉。垂下眼帘,淡淡道:“我还好,丽华呢?这些年午夜梦回之时,可还睡的安稳?”
“托福,托福,”洛丽华笑了笑,道:“朕已经很多年没有真正睡过了,也就谈不上安稳不安稳,大抵都一样罢!”
秋心心中一动,虽有一大堆问题要问,比如她为何如此执著神阶心法,又怎样来到这地底熔湖,又是谁想出将玄冰玉扔进岩浆中的法子,来培育火枣……但总觉着有哪里不对,自洛丽华来后,冥冥中便有一种莫名事物,隐隐针对着她,若存若亡,但心灵直觉里那却又似乎不是一件坏事,仿佛还有些欢欣之意,奇妙非常。
“……以我此时境界,仍窥视不到半点来路,绝对是青姊留给她的第三件宝物。不管如何,先将洛洛带出去,还了他记忆……”
打定主意,秋心直接道:“你要和他们联手?”
洛丽华道:“帝王自来孤,何须旁人?黎统领,你们退下。”
“陛下,对付这等妖女,讲甚么江湖道义,大伙并肩子上罢!”江小鱼眼珠一转,嚷着。
洛丽华摇头,“江堂主,你们帮不上忙的。”
江小鱼一滞,黎星刻罕见迟疑着,低低传音道:“她武功不止十年前那三剑了,象梦取法,古怪的紧,你小心些。”挥了挥手,六人抱起张、花尸身,一道退下,不大远,也不大近,望着,准备着。
二人七丈而立,对大宗师而言,这几乎相当于面对面的距离了,洛丽华虽挎着可称世间第一的周天星斗剑,却不像要用的模样,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抬起,掌间青气缭绕,微微笑道:“云姊请进招,让我来瞧瞧逍遥游究竟有甚么神奇之处罢。”
“洛洛曾说过,这五采神阵以紫气最为厉害,青气次之……”
秋心一语不发,举步而至,拔剑便砍,红光纷纷,其粗糙不堪处,像是屠夫在杀猪,心肝肠肺,污血四溅;其赏心美妙处,又像少女在折花,姹紫嫣红,芬芳弥散;像瓦砾,跌碎在泥土里,又像流云,舒卷在天风边;像死水,黑蝇横生,又像清泉,涌珠迸玉;像地上的石块,触手可及,又像天上的星星,遥不可及……
红光洒洒,像农人耕种,士子苦读,官员议事,商旅往来,铁匠挥捶,织女纺花;像男女饮食,婴儿啼哭,老人病逝;像纷飞战火,又像和平赞歌……
像最平淡的人生,也像最离奇的想象。
这是一个梦。
人人都会做的梦。
梦来了,洛丽华刹那间瞳孔收缩,催青为紫,握掌成拳,一击迎上。
红光紫气相交,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