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天辰二十二年七月二十七日,从宫中得知确实消息,卫家各房都忙碌起来,屋檐下的红灯笼换成白灯笼,光鲜亮丽的裙袍全都脱下,穿成素色,头上不见闪耀珠钗,整个院落不能见红色。

骆宝樱站在庭中,看着下人们马不停蹄,想得却是在皇城中的大姑姑。

也不知她此刻是什么心情,到底是几十年的夫妻了,便有些罅隙,恐怕也脱不了悲伤,还有远在两浙的弟弟,便是信使披星戴月,将消息送到,只怕他也来不及赶回来。

或许又还在打仗途中,哪里能顾及?

但不管如何,她的太子表哥总是要坐上皇帝的宝座了。

一个小丫环这时从院门外走进来,与骆宝樱道:“三少夫人,老夫人请您一起用晚膳呢。”

卫老夫人虽疼爱她,但寻常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一来怕各房觉得她只与她亲密,二来么卫老夫人很关心卫老爷子,哪一日不等他?莫非今日是有什么别的事儿?她当下就随那丫环走了。

卫老夫人已经使人摆了碗筷,见到她来微微笑道:“你祖父与琅儿许是不能回来了,你也不用再等,便于我吃罢。”

看来是有很多事情要商议。

皇上驾崩,太子守孝,虽说于朝堂来说群龙不能无首,然而大梁以孝治天下,怎么说太子都得尽些孝心,半年内恐是不能管事,那么每日那么多奏疏,各种决策,由谁来接手,便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不过在骆宝樱看来,定然非卫老爷子莫属。

瞥一眼桌上六样素淡的菜,骆宝樱扶着卫老夫人坐下来:“刚才不觉得,只管吩咐下人了,现在瞧着倒是有些饿。”

卫老夫人道:“那你多吃些,我啊,原是要命厨房少做一些的,你瞧瞧,结果端来这么多,我一个人哪里吃得完?知晓你还用没呢,这才叫你过来。原本还想请你母亲,可她居然已经吃了,她这人啊,吃得早,睡得早,起得也早,比我还像老人家!”

何氏孤寡多少年了,已习惯这种冷清,不似卫老夫人还有卫老爷子呢,想到这婆婆,骆宝樱暗自叹口气,男人死了妻子,过得一两年再娶的多得是,可女人就很不一样了,好些都是从一而终。

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

卫老夫人看她颇是同情,心想这孩子还是挺有善心的,晓得何氏不容易,也知道陪陪她,听说昨日还送去一双鞋,何氏说起来时满脸笑容。

“快吃吧。”卫老夫人道,“你而今有些瘦,我瞧着得多补补,我库里有血燕,一会儿使人拿与你。“

“这怎么行。”骆宝樱忙道,“哪里有小辈拿长辈的东西补身的。”

卫老夫人道:“你当我就那么点儿东西,便是给你,我自己还不是有得吃?别婆婆妈妈的,我知道琅儿那儿黄金多,可未必买得到,因这是皇后娘娘有次赏与老爷的,听说是在什么千峰山寻到的呢,整个大梁也没多少,你拿去尝尝。”

若是旁人,许是觉得显摆,可卫老夫人说这个便只有对自家夫婿的骄傲和与小辈的亲切关爱了。

骆宝樱不再拒绝,笑着道谢,同时又瞅一眼卫老夫人,有些好奇当年她与卫老爷子是怎么回事,竟让卫春堂那么恨她。

两人不紧不慢用完,卫老夫人起身去供着的观音菩萨像面前上了一炷香。

看出她有些忧虑,骆宝樱宽慰道:“祖父是国之栋梁,太子殿下定是有要事托付呢,祖母不必担心。”

“便是为此,我才……”卫老夫人悠悠叹口气,摆摆手道,“也无甚,咱们为人妻子的,最紧要是把家中事务处置好,给丈夫减些负担,不过你呢,我最放心,从没有什么事儿要长辈们代为解决的。”

不像那二房,真个儿叫人糟心,老爷子有回发狠与她说,恨不得就没生这儿子!

骆宝樱自然谦虚两句。

一直到亥时,卫老爷子等人才回来,卫琅到得家里,脱去外袍搁在如意虎头的朝服架上,朝她走过去道:“这么晚了,你还不曾睡?”

“睡不着。”她坐在床上,穿了梅色的里衣,原是靠在迎枕上与丫环闲话,这会儿倾过身子问他,“宫里怎么样?皇上驾崩那么大的事情,是不是都慌作一团了,皇后娘娘可好?”

他们到的时候,祖父径直入殿,他在外面等候,听到里面一阵阵哭声,但后来见到罗氏,她已经擦干眼泪,很镇定的命太监宣读圣旨。罗氏从一开始当上太子妃,到如今的皇后,从不曾有过波折,儿子又是一帆风顺的被立太子,直到今日得继大统,没有半点本事怎么成?

他知晓骆宝樱关心姑姑,说道:“娘娘虽是伤心,但好些事儿还得她主持,有太子殿下在身边陪着,尚能撑过去。”

骆宝樱松一口气,手搭在他胳膊上:“你晚膳用过没有?我叫人在厨房热着菜呢。”

“算了,也没什么胃口。”他为大学士其间专掌诰命起草,又兼讲经,近身伺候过皇上,觉得这人风趣和善,虽没有雄才大略,却也算知人善用,而今去世,多少有些感伤。

见他意兴阑珊,骆宝樱也没有多说,拉他上床歇息,他却喜干净仍是去洗漱了一番。

压在枕上,倦怠如海浪般袭来,他微微阖上眼睛,迷迷糊糊中感觉骆宝樱拱在自己怀里,身体自动作出反应,下意识将她一搂,轻声道:“太子殿下近日皆在梓宫,令祖父与杨大人共同监国,还有一些官员调动,过两日你便知。这阵子要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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