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州前线的形势太过恶劣,耶律宗真在云州最终点集起三十六万余人,一路北上,到了白水泺便就停了下来。与众大臣商议过后,最终决定派耶律仁先和刘六符去见徐平。
按澶州之盟之后惯例,边境纠纷应是两国的安抚使司先交涉,无法处理,则分别报两国朝廷。宋朝在西北用兵,契丹的西南面安抚使司去找河东路安抚使司,结果那里说事不在河东路辖下,也不给他们直接与朝廷交涉的途径。无奈,契丹最后只能来找陇右都护府。
由白水泺至丰州三百余里,耶律仁先和刘六符一路快马,三日后到了丰州城。
这三百余里全是山路,丰州城外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见城门紧闭,城外一个人影都不见,耶律仁先对刘六符道:“招讨都监罗汉奴一再报宋国重兵围城,这里哪里有大军的影子?若不是城头还是本朝的旗帜,几乎以为丰州城已经失陷了!”
“入城问一问再说,宋军已经退了也说不定!”刘六符一边回答,一吩咐人去通报。
过不多久,罗汉奴带了城中官员,放下吊桥,开了城门迎了出来。
叙礼毕,耶律仁先指着空荡荡的城外,对罗汉奴道:“你一日三报,说是丰州城被宋军团团围住。城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大军在哪里?!”
罗汉奴叉手:“大王,不是末将虚报军情,是宋军没有逼近围城,他们都于一两百里外扎营筑城,不知何意。每日里会有兵马来侦刺——快看,那边山脚下的就是宋军!”
耶律仁先和刘六符一起回头,就看见西北方大山脚下有几十骑,正在向这里观看。
认出是宋军服饰,耶律仁先大怒:“这么几个撮鸟,就敢来窥城!都监,速速点齐千把人马,去把他们都抓来,仔细审问!”
罗汉奴苦笑:“实不瞒大王,现在丰州城里满打满算,也点不出一千人马来。而且这些人来去如飞,一个不好就入他们埋伏。一个月前,我曾发狠派了五百人去死死追赶,结果一个人都没有回来。东边几十里外散落着十几万党项大军,专一砍我们的人头换钱。”
刘六符皱起眉头:“连一千人马都点齐不起,丰州岂不是成了空城?放着空城不取,在这一带驻扎数十万大军,宋军意欲何为?”
罗汉奴只是摇头:“猜不透宋军的心思,谁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我曾派使节去,那边说末将阶级太低,连营门都没让进,就把使节打发回来了。”
在路上,耶律仁先和刘六符想象中的丰州,应该是已经被宋军团团围住,罗汉奴带着残兵依坚城苦苦死守。没想到来了全不是这么回事,宋军离着远远的完全没攻城。
想了一会,耶律仁先道:“事出非常即为妖,宋军如此行事,必有所图。天时还早,我带着本部兵马向东,看一看他们如何驻扎,也好心中有数。”
罗汉奴吓得一哆嗦,急忙伸出手一把拉住耶律仁先的马:“大王,万万不可!城东有十数万党项大军,不论好歹,只要见到本朝服饰的,就死死追杀!现在方圆一二百里内,除了两国大军,早已没了人烟。大王只要离城十里之外,必是有去无回!”
刘六符看出事不寻常,对耶律仁先道:“现在敌情不明,不可冒然行事。我们还是先与都监进城,问过这一带情势,再定行止。”
罗汉奴已经报过进攻契丹的是党项人,萧普达和张佛奴都死于他们之手,耶律宗真和刘六符对有党项大军在此倒不意外,只是没有想到如此凶恶。现在看来宋军倒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敌意,反倒是党项人成了这一带的霸王,颇有些见人就杀的意思。
耶律仁先恨恨地道:“这些茹毛饮血的党项蛮子,竟敢如此放肆!等到本朝大军来,定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亡国之奴,也敢到我们这里来撒野!”
“唉,没办法,他们身后有数十万宋军撑腰,又能奈何?”罗汉奴一边说着,一边把耶律仁先和刘六符让进城里,迎到招讨司衙门安歇。
离城数里之外,刘沪举着望远镜看耶律仁先和刘六符被迎进城里,口中道:“来了两个撮鸟,带着两三千人马,看旌节不是寻常人物。不会是契丹派来的援军吧?这么点人马顶得了什么事?我带本部来,也一口就吞下了!”
说完,想了一想,叫过一个亲兵来,让他到刘兼济那里禀报。因为军情重大,自己则直接去见徐平。等了近两个月,终于见到了契丹援军,只是来的人太少了一些。
耶律仁先和刘六符换了便服,罗汉奴在后衙摆下酒筵,为他们两人接风。
看着在座的五六个中下层将校,耶律仁先皱眉道:“偌大的招讨司,现在只剩这些人?”
“只有这么多了。招讨使和详稳带着大军去追叛逃的屈烈,正与来的党项大军成克赏部撞上,遭到夜袭,一战全灭。可怜哪,全军近万人,一个都没有生还。”
罗汉奴仿佛一个老农述说着如烟往事,无喜无悲,认命了一般。若不是以前相识,耶律宗真和刘六符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罗汉奴,那个凶狠悍勇,经过无数战阵的招讨都监。
有什么办法呢?数十万大军面前,而且没有丝毫破绽,罗汉奴这两个月觉得自己就是只被猫戏耍的耗子,一点办法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棱棱角角都磨得干干净净。
喝了一巡酒,耶律仁先问起这几个月来的战事。契丹公文系统不发达,军中也没有这方面的人才,罗汉奴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