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涓涓细流,有多少我们不能把握的时事,随着岁月的经络缓缓而去。
——熠禩
我久久回不了神,那一抹湛蓝由远及近,犹如无数星光闪烁下一缕奇异的光彩。
眼前人一如初见时清冽如霜,鬓角薄湿,却再也不似往日仿佛纱幔后的疏离。胸前那一片庄严的锦线图案合着拍子规律的起伏不止。抬眼间,消瘦的下颌弧线延伸至腮,映出了鲜艳的色泽。
“母亲!”
张廷玉恭敬倾身,姚夫人略略点了点头,再不多言。
“二哥?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宫里当差吗?怎么就折回来了?”
令仪不徐不疾,音柔调和。
“我……万岁爷今早议起的一份文书我落在了书房。”
“哦?是吗……”姚夫人若有所思,随即缓缓展开了笑容,“廷玉,这位郭先生昨日便已光临陋舍,与你有事相商,不得见,今日……”
姚夫人含笑而对,我有些手足无措,张廷玉这一见我,定会戳穿我男扮女装的把戏,那我可就真没处搁我这张老脸了。于是,只做无言,安安静静站在儿女身后。
感受到衡臣的注视,我尴尬地一乐,显然是认出我了。自己就别再心存侥幸了。
“郭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嗯?”我一愣,心下大乐,寻思这张廷玉还真是上道,忙不迭应道,“好,好,无恙,无恙。”
说着说着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刚才和两个已婚妇女聊得倒是红火,这会儿没词儿不说,嘴巴都不听使唤了,原来这就是做贼心虚啊。
我心里暗自打算,那一方姚夫人便开了口。
“既是宫里的要事,还是莫要延误了吧。你二人虽故交重逢,毕竟来日方长。”
闻言,张廷玉默然敛眉,脚下似有踌躇。
“怎么?”
姚夫人笑意渐浓,言语里竟有些兴味。
张廷玉垂首揖身。
“劳母亲代儿招呼郭兄,儿自去也。”
一切似乎都在掌握之中,又似乎皆出于意料之外。
张廷玉匆匆离开,我又与她二女子闲聊几句,不顾挽留,便欲辞别。她二人眼见无法,也不再勉强,一路送我前院。我一直见她二人转身,才与安茜一前一后步向府门。
期间,我的大脑似乎凝固住了,不停地反复张廷玉刚才的只言片语。
什么文书这般重要,至于他一个大学士大中午的顶着太阳赶回来?
令仪好像跟我说过他父子二人在家不言朝中事,公务向来不入府的吗?
这么重要的公务文书就落在了书房……
书房……
他说书房?!
我一个激灵,脚底下跟着就是一个趔趄。
“格格!”安茜低呼,急忙上前扳住了我的大臂。
我不知道哪里来了这么一股子劲儿将安茜往身旁一推,脑子顿时惊慌不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要去书房,我的信笺……
思绪一片混乱中,我脚下乘风,拼命地沿原路狂奔。
越过一路上仆人惊异的眼光,与两位夫人擦肩而过,只听耳边呼呼的风声,还有我自己的呼吸。
当我再次站在书房前宽敞的那一方院落时,只能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昂首时,眼前的画面好似经过了鬼斧神工般的切割与重叠。
朗朗晴天,一梅,一男子而已。
单手负立,一弧潋漓,泛起层层涟漪。
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我能够如此时这般深刻而强烈地觉察到他周身所散发的那份失魂的惆怅。
只是这样望着,心里便已被一双娇手悄然揉捏成结。
“衡臣……”
一片死寂的等待中,他渐转其身,悠悠地遥望于我,微扬的嘴角里满是凄然的芬芳。
我的双眼焦灼在他单手执起的褶皱纸张,竟怎么也看不清那上面的蝇蝇字迹,只觉那卷角的七色反光把j□j在外的皮肤刺得生疼。
“这……便是……此行之要事……”
转而将面额深埋,脚上那一双布靴上银色丝线滚滚祥云,定是安茜的手艺吧?真可谓精致无双,可是今天为什么到处都是这样光鲜,亮得我睁不开眼。
合眼一瞬,便越发清晰了听觉。
他的声音在脑里盘旋不去,字字撞击着我的心脏,在我的体腔内翻箱倒柜,跃跃欲试。
往日的恬淡蒙上了一层凄然,隐隐的透过迤逦的j□j折射出淡淡的暖饬。
我唇瓣翕合,却遗忘了自己的声音,无休无止地延宕出一道绮丽的风景。
衡臣,我好像反悔了呢。
你知道吗?
如果可以,我宁愿你什么都不知道,只当作是我顽劣的兴风作浪。
我搓了搓手,将空气里安宁的香樟满满吸进了肺。
张口欲言时,耳边惊雷的狂风呼啸而袭。
“好……”
不觉间,我手攥成拳。
我艰难地挪动着沉重的脚步亦走亦停。
“格格……你刚才到底是怎么了?倒是跟安茜说说啊。”
我恍惚地望着车水马龙的街口,一个又一个路人擦肩而过,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别问我……什么也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倏地放低了无力的身体,就地蹲在了路边,双手抱头,十指深深地插入利落的发丝,喃喃自语,“我这都做了什么呀……”
在那道失神的注视下,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踏出的院门,又是怎样迈出的张府,更不知道在自己的背后还有多少惊奇而疑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