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么做?”

我缓缓开口,吹拂着手里微烫的茶。

“老奴……老奴……”

“听说你家的宝贝儿子如今正在四贝勒府中当差?”我余光一扫,她的惊慌尽收眼底,心里忍不住冷笑,不容她多说便径自说自己的,“好像混得还不错啊,是吗?”

我轻抿了一口普洱,转而直视着她。视线刚一触及,她便垂首错开了眼。

好一会儿,才又哑着嗓子答道。

“福晋,您有什么话可以直问,何必再绕圈子呢?”

“绕圈子?!呵……我可不这么认为……”

她闻言,双肩一耸,双手互相箍着,再不说话。

“秦嬷嬷,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但……我最厌恶的就是自作聪明的人,你知道吗?”我斜睨着她已见抖动的双臂,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还有个事儿我倒忘了提醒你了,八福晋我向来有个拗性子,你可知晓?……呵……若是有人让我痛一时,我郭洛罗氏定让她变本加厉痛上一辈子!决不手软!”

我突然间拔高了声调,只不过是为了唬唬她,为了制造效果,我还特地把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

果然,她惊得浑身一阵抽搐,瘫倒在地,可牙咬得紧紧的,愣是不服软。

“福晋,老奴贱命一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决不吭一声!”

“是吗?!……命,我手里倒是有一条……不过,却不是你的……你的我也不稀罕……”

她空洞的眼珠一转,急忙抱住了我,哭喊道。

“福晋!老奴求您了!老奴说的都是实话!此事真与我们小姐无关啊!我们小姐是无辜的啊!”

“呵……又误会了不是?年绮瑶是当今皇上钦点的媳妇,她的命我可要不起!”我连连咋舌,“本来还以为你是个伶俐的,有些心思,却没想到……唉……罢了……这么说吧……”我话音一转,“你说,明儿个我若是差人将那布偶送到四贝勒府上,给对门儿的那位主子看上那么一眼……”

我的话音生生地止住了,堂而皇之地欣赏着她瞬息万变的脸,或错愕,或畏惧,或踌躇。

“不!福晋手下留情,家丑不可外扬!这本是咱们贝勒府中的事,怎得还……”

“秦嬷嬷阿秦嬷嬷!事到如今,你倒想一人应承下来,可是你没有这个资格!”我吁叹一声,“你是个做娘的!做娘的犯了过,你儿子理应尽孝!”

她脸色随即黯淡下去,再无生气,这一句挑明,也断了她所有侥幸的念头。

“原来……原来……福晋早都知道了。可是这与犬子没有干系啊!求福晋……”

说着,两手一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是,我是知道了,可是我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听我冷不丁地一问,她也是一怔。

“贝勒爷他……”

我点点头,语调又转回了闲暇的平淡无波。

“是啊,是贝勒爷……你说与你的儿子无关,那每个月与你接线的又是谁?我听贝勒爷说,你每月都要回家一趟的,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去处……你还要狡辩吗?”

她徒睁着混沌的双眼,半刻后一丝精光闪过,支起了虚软的身子。

“老奴自知罪不可恕,还请福晋给老奴还有我那可怜的儿指条明路。”

我勾了勾嘴角,要的就是这一句。

“嬷嬷这么说,舒晴倒有些惭愧了。”

听我有置她于不顾的意思,她所幸扑倒在地,手里捏着我的衣角怎么也不肯放,眼泪稀稀落落地砸在了石板上。

“求福晋开恩啊!往后……往后老奴可再不敢了……再不敢冒犯贝勒爷和福晋了,求福晋饶了小儿一命吧……唔……”

我也不急着开口,心下沉淀了片刻方才收起了刚刚的那一番威吓。

“嬷嬷,舒晴自知年且尚轻,行事又颇为义气偏执,平日里少不了得罪了个把人,这不是什么稀罕事,也不甚放在心上。可舒晴并不糊涂,心中也是有一杆秤的。

论品行才识,舒晴敢以性命担保,咱们贝勒爷决不下于这京城里的任何一个王公贵族。你说说还有哪一个满清贵溃可以做到他这个份儿上……

前年,王管家的老母去世,独子在老家济南无依无靠,爷知晓了二话没说,就派人接了来,都到眼跟前儿了,老王才相信,日后又吃喝都供给着,直到今天都如是……

去年年前,因为各家过年难免拮据了些,府里有长工和下人为了蝇头小利,竟然听了那放印子(1)的鬼话,把年终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骗了个精光,弄得要死要活得,好不难堪,可后来呢?爷听说了,也气他们的愚钝和贪财,最后还不是又从自己的体己里另给他们每个人包了个红包才了事……

再说今年被新送进府的那几个粗使下人,都是才犯了事被抹了户籍,降为包衣阿哈(2)的汉人,贝勒爷是如何爱惜的,不用我说,你们也都睁眼看着了啊!……

我且问你,贝勒爷平日里可有轻贱了这府里任何一个下人?没有吧,就连惩罚的少之又少。逢年过节,莫不是因为心疼你们怎会每次给的奖俸都比别府的丰厚了许多。年月里,嘘寒问暖也是经常,谁家的孩子病了,谁家家里又闹了灾,他竟比谁都清楚。

眼见着咱们爷平日待你们犹如家人,可是你摸摸你的良心,你又是如何相待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就是如此都不能让你有个回头的念头吗?你以为爷为什么到今天都没有动你?


状态提示:第14章 乞债--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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