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
“可恶,那个贱人,南秦月那个贱人,真以为本官是好欺负的么!”
伴随着女子有些沙哑的怒骂声响起的还有许多瓷器碎裂的声音。
门外伺候她的心腹女官们面面相觑,自家上官自打接手了南秦月的这桩官司以来,非但没有像想象中那般可以恣意拿捏过去的政敌,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出一口心中恶气。
反倒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口恶气越来越厉害。
前些天那南秦月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同有御史台的御史在早朝上弹劾了自家上官一桩结党营私,构陷他人的旧案出来,虽然证据有些不清不楚,自家上官一贯应变极佳,义正言辞地勉强应对了过去。
但自家上官还是被皇帝陛下申叱了一番,连御史印台都暂时收归了御史台管存,让她只先把手上这桩南秦月的案子审完了,闭门反思。
先不说别的,只说这个闭门反思简直就是狠狠地下了陆锦年的脸面,还是因为那样一桩结党营私构陷的案子,让她一贯陆青天的名头蒙了一层阴翳。
陆锦年是个极要面子的,一贯又被作为百官典型捧着,吃了这么一个大瘪,名声扫地,却又奈何南秦月不得。
岂能不怒?!
可她们一个都不敢进去劝解,否则轻则挨巴掌,重则随便被贯上一个藐视冲撞上官的名头,被拖出去打板子打个半死,再逐出去——
别看她们是所谓的女官,但也不过是依附在陆锦年身边的傀儡,在外头仗着牡丹御史的名头威风凛凛,实际连个品级都没有,顶天和个县官身边的师爷差不多。
甚至可以说,也不比奴才好多少。
但陆锦年除了脾气冷厉些,心眼比针尖都小,却还是很是会笼络人心,她们也就死心塌地跟着她了。
可她们也知道若是不劝,待里头那位冷静下来,缓了心情出来,她们也要倒霉的。
众女官们正是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得身后有清冷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了?”
听到那把声音,女官们眼底都闪过一丝惊喜,齐齐回头看向来人:“封记官。”
站在她们身后的男子温文尔雅,狭眸修长,挺鼻薄唇,容貌秀逸如,通身气质沉静清冷,虽然不过是一身朴素的书生打扮,却让人望之便觉得不俗。
他对着女官们一揖,微微一笑,如三月清风拂面:“封逸见过诸位大人。”
女官们都忍不住红了脸,其中一个殷勤地上来,含笑道:“封记官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封逸抬手,让她们看见自己手里的奏报:“这是新整理出来一些奏报,原本是陆大人让我昨日送来的,但是我稍微整理了一下,今日才做好。”
那女官闻言,便露出一脸担心来,上前一步,几乎贴到封逸身上去,柔声细气地道:“封记官是不知道,大人今儿上朝被陛下训斥了,心情很是不好,你还是不要这个时候进去捋虎须了。”
女官一点不觉得自己用词里直将陆锦年形容成了个母大虫有什么不妥,只殷勤地看着封逸。
封逸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避开她靠过来的身子:“是么,为人属官者,自当为大人分忧。”
说罢,他便捧着折子走到门前敲门:“大人,属下封逸求见。”
其余人不想他动作如此快,竟阻止不及,只好看着他竟不等陆锦年回答就推门而入。
“这……。”先头那名女官忍不住焦急起来,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另外的一名女官却冷笑了一声:“着急什么,封记官能耐得很,不过被调过来月余便已经很入大人的眼了,大人说不定就要多了一位心腹了。”
“你这是嫉妒么!”先前的女官冷瞪着她。
那说风凉话的女官却冷笑一声,一转身向门外而去:“嫉妒,我是嫉妒,怎么你不嫉妒他,是觉得他以后会看得上你?”
说罢,她也不管自己的同伴被她说的话激得脸色一变,径自离开。
且说封逸进门之后,就反手将大门关上,看着满地的碎片狼藉,狭眸里闪过一丝暗光。
“你进来做什么,滚出去!”陆锦年没有想到有人敢不问自闯,反手就将手里的粉彩五子登科花瓶朝着封逸砸了过去。
却不想封逸抬手就将那花瓶捞在手里,放回边上:“我是来给大人送您要的奏报的。”
陆锦年见封逸一脸平淡的样子,简直是气结。
她此刻因为太过愤怒,脸上扭曲的表情尚且未及变回正常,又有些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见封逸衣衫清爽的样子,心中简直是又羞又恼,想要发作,但对方到底是个男子,还是个俊秀温雅的男子。
她只狼狈地转过身去,狠狠道:“行了,东西搁下,滚出去!”
却不想封逸是走到书桌边,搁下了奏报,却没有如她说的那般滚出去,反而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淡淡地道:“大人可还是为南秦月之事烦恼,属下有办法解决她。”
陆锦年一僵,忽然转过脸来,勃然大怒抬手就对着封逸一巴掌扇了过去:“谁许你这般揣测上官心意!”
她素来极要脸面,为人一贯端得极高,这般被人看见自己狼狈样子,就已经让她很是受不了了,何况还被当面戳破了心中最难堪处,恨不得当场杀了封逸的心思都生出来了。
这一巴掌毫不留情,扇过去让封逸的脸都偏了。
但是他不闪不避,转过脸来,抬手轻擦了下唇角的血渍,依然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