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帝一改平日里说话简练,冷淡的样子,很是积极地指挥着鲁公公和其他小太监们将一块块的木头和珍贵的原石料子都端了上来,把偌大的上书房都堆满了。
“多谢陛下恩上赏。”琴笙见状,也愣了下,随后淡淡地开口。
兴平帝陪着琴笙一路看过去,见琴笙的目光一路掠过那些料子,兴平帝摸着自己的胡子含笑道:“难得你还有开口求朕的时候,毕竟天下首富,你那库房里的好东西,只怕比朕的库房里还多。”
皇帝这话若是给寻常大臣听去,早已吓得跪地解释求饶了——区区一介臣子甚至平民,家中的东西竟比天子用度更好,分明是杀头大罪。
但琴笙只淡淡地道:“陛下此言过誉,草民对木石之物并不那么感兴趣。”
虽然他也可以让人回云州让金大姑姑寻好料子,但他如今在外奔波,不能亲见那些好的木石之料,不若直接在宫中的库房寻。
兴平帝一愣,颇为感兴趣地挑眉:“哦,那怎么今儿想要挑料子了,这是要做什么物件?”
琴笙打量着手里的一块金丝楠木,悠然道:“内子的生辰就要到了,想要送一把梳子与她。”
兴平帝闻言,脸上神色有点复杂,他打量了一回琴笙,仿佛有些不明所以:“那丫头就那么好,值得你亲手制一件生辰礼物?”
他这个亲舅舅的也就是多年前过整寿的时候,琴笙送了一件栩栩如生磅礴大气的千骏图,让他在各国使臣面前都大大地得了脸。
那还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拿下织造权,琴笙才出手的,这么多年打着琴笙名号进来,就没有一件是真过了琴笙的手。
琴笙根本不去理会兴平帝那一脸郁闷的样子,只继续看着木料和原石。
老鲁见状,便笑嘻嘻地打圆场:“送梳子,不知三爷想要送小夫人什么梳子?”
说着,他示意身边的小太监端了一只托盘上来,上面一块翡翠原石碧绿剔透,虽然没有打磨雕琢却已经看得出这是顶尖的翡翠料子,那绿似能夺了人的魂魄一般。
“您看这个怎么样,千金易求,宝玉难得,这翡翠精雕成梳子,既能梳头,又能做头饰,老奴听司珍房的姑姑们说宫里的贵人们都喜欢。”鲁公公笑道。
琴笙看了一眼那翡翠,温淡的妙目里却闪过一丝幽暗的冷光,随后淡漠地吐出了一个字:“俗。”
随后,他越过鲁公公去看木料去了,对所有的宝石原石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鲁公公一脸茫然,又不知哪里得罪这位爷,只好对着同样黑着脸的兴平帝干笑一声,又转身凑到琴笙身边,陪他选木料。
“爷不喜欢玉石那等俗物,不若看看这沉香的料子,可是极为难得千年沉香,安神宁心,或者这金丝楠木的料子……。”鲁公公继续示意小太监们端上木头料子来。
琴笙的目光在那沉香上停了停,抬手摸了摸那料子,又听得鲁公公笑道:“三爷好眼光,这沉香木之前做了一套佛珠,如今还戴在太后娘娘的手上,太后娘娘爱不释手呢……。”
他话音未落,琴笙收了手,淡淡地道:“既是太后喜欢的贵重木料,内子担当不起。”
说着,琴笙又径自越过了鲁公公的身边。
鲁公公和兴平帝互看一眼,他们都知道琴笙这哪里是觉得这个木料太贵重,不过是因为不悦太后也有一串这样的料子罢了。
兴平帝眼底闪过一丝哀色,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最后琴笙看了一遍,目光最后停在了一块不太打眼的绿檀木上,不知想起了什么,怔然了片刻,随后便道:“就这绿檀罢。”
鲁公公愣了楞,这绿檀虽然香气清雅,可却不算什么特别珍贵的木料。
他刚想再提醒琴笙多看看,可兴平帝却扫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多事,鲁公公便干笑了笑,不再多言,示意小太监将木料包起来。
兴平帝见琴笙已是事了,便含笑道:“琴笙,难得你身子大好进宫一趟,陪朕下一盘棋可好?”
文武百官若是见兴平帝这般模样与人说话,和蔼亲切得近乎有些讨好,只怕都要吓死了。
只琴笙却见怪不怪地淡然道:“草民最近神思不佳,只怕怠慢陛下。”
“不怠慢的,不怠慢的。”兴平帝见状,知道琴笙这是答应了,便立刻高兴地命人将棋盘送上来。
琴笙不可置否,待得棋盘上来,两人分开执棋对坐。
但不过一刻钟之后,看着琴笙落子,兴平帝的脑门就开始冒汗了——
因为琴笙落子竟完全没有过脑子一般,抬手随意就下了,但就是这般随意下子,却已经是棋路凶狠,咄咄逼人,逼地兴平帝冥思苦想,却还是节节落败。
如今不过一刻钟,他的白子已经败相大显,完全下不下去了。
哪里有大臣敢和他这样子下棋,完全不给面子的?
兴平帝实在无奈,抬手扔了子回棋盒里,看着琴笙道:“好了,朕认输了,这是谁又惹着你了。”
琴笙便也扔了棋子起身,平静地道:“草民只是在为今年开春青黄不接的新种银、赈饥灾及修皇陵的银子担忧罢了,去年海外生意不太好做,又遇上水灾,连南家的南风织造都出了事,所以今年上过来的银子怕是要少一半了,陛下心中有些准备。”
兴平帝一呆:“啊,什么……。”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琴笙已经转身施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