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给他做个血检。”医生说着推开了门,接着愣了一愣,“你们出去过了?”
旁辉和杨平飞一时答不上来。
“他这么重的伤!你们还让他出去?!怎么搞得你们是?!”
旁辉和杨平飞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直骂到沈晾醒来。医生给沈晾做了检查之后嘱咐他务必按时吃药。
杨平飞将他之前给沈晾买好的晚饭递给他,见沈晾臭着一张脸挂着两个黑眼圈开始慢吞吞地吃,杨平飞觉得自己这一下午因为一个人坐在病房里产生的提心吊胆才渐渐消除。
沈晾干巴巴地嚼了几下青菜突然说:“她在隐瞒自己的身份。”
“什么?”杨平飞楞了一下。旁辉皱了皱眉,接口道:“……你说那个女人?”
“对,她不穿自己的鞋,还用一柄对她来说有点费力的砍刀,是想隐瞒自己的身份。”
杨平飞这时有些反应过来了:“你说那几个人里面有个女人?但……他们肯定都想隐瞒自己的身份。”
“不是,”沈晾停下了咀嚼,“我觉得……她想要隐瞒在其他四个人之间的身份。”
“你是说她和另外三个人不是一伙?”旁辉说。
“嗯……”沈晾沉吟了一阵。旁辉指指他的饭说:“先吃饭。”
沈晾没理旁辉,依旧皱眉沉思着,旁辉干脆从他手里轻易夺过了食盒和勺子,挖了一勺放到他嘴边。
沈晾怒气冲冲地瞪了他好一会儿,在杨平飞都要以为他快要爆发的时候,他说:“……我不要吃青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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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辉晚上给沈晾守夜,杨平飞跟他们告别离开的时候,旁辉刚好给沈晾打了洗脚水洗脚。杨平飞看着旁辉半跪在那里给沈晾试水温,突然觉得旁辉陌生了起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老大哥这么温顺的一面。旁辉在部队里的时候一直是他下属们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硬汉,是长官们眼中的得力干将。他离开部队让杨平飞都感到惋惜。旁辉在杨平飞眼中一直像是雕塑一样熠熠生辉的,像是一座堡垒。他的荣誉勋章几乎能挂满一面墙,而杨平飞也一直是以他为榜样和目标去前进努力。但那一眼,旁辉半跪在沈晾跟前帮他洗脚的背影,却让杨平飞莫名地感到心酸和不平。
旁辉离开训练部队之后应当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为什么偏偏进入了这个特殊部队,还一跟沈晾就是八年?他的大好时光都蹉跎在了沈晾身上,而沈晾既没有让他晋升,也没能帮他调到其他部队里去一展雄才。杨平飞站在病房外的门边站了很久,紧紧握着双拳。他站在住院部的走廊里,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半晌,他离开了病房,走进了夜色里。他在等出租车的期间,从胸前的口袋里拔出了一根烟。他是没有抽烟的习惯的,但他的口袋里常留一支烟,因为当年的旁辉抽烟。旁辉的烟瘾是因为一次任务留下来的。当时他被秘密派往阿根廷,出使一次地下任务,杨平飞在半年后见到他时,旁辉已经在疗养院里修养了三个月。烟瘾是疼痛带来的附属品。
杨平飞打那之后就时常看到旁辉嘴里叼着烟,脸孔埋在弥漫的烟雾里。旁辉一直是那个强大的军人,从未改变。而杨平飞也从此在自己胸口的衣袋里别了一根烟。旁辉以前经常会笑他,明明自己不抽烟,却习惯带烟,以后一定是当官的料。而他却不知道,杨平飞那一支烟一直是为了他而准备的。
但现在,旁辉戒烟了。
杨平飞站在马路边上,踢脚下的石子。这件事打从他进入初中就没再干过了。他清楚地记得,旁辉在弥漫的烟雾里对他说:“我觉得我这条路也走不远。”
当时的杨平飞惊愕地问:“什么?为什么?”
旁辉随手扬了扬自己手指间的烟,半开玩笑似的说:“意志坚定的军人,不需要这玩意儿来麻痹感官。”
杨平飞一直记着这句话,也不认可这句话。但此刻他的心情却异常复杂。
杨平飞再度狠狠踢了一脚石子,一直把那颗石子踢到了马路对面。接着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了起来:“飞啊。”
杨平飞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看到旁辉正向他走来,嘴唇之间含着一根没有点着的烟。
旁辉见到他将目光停留在自己的那根烟上,于是将其取下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有点儿改不过来,适应适应。”
杨平飞沉默了一会儿,也没有问旁辉为什么这时候出来,他说:“辉哥,你从前跟我说,你抽烟是为了缓解疼痛。”
“是啊,”旁辉舒了一口气,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走走呗。”
两人向着他指的方向漫步。
“烟还真不是个好戒的东西,”旁辉说,“伤好之后,还老想着能用它来帮我一把。”
“……现在社会压力大,抽烟也不算什么。”
“哈哈,是啊……”旁辉开口笑了笑,“在外面也不见得比在部队里压力轻。”
“那……为什么要戒烟?”杨平飞几乎是不经大脑地吐出话来。
旁辉又笑了笑,说:“一个好的军人不应该依靠外力逃避抵抗自己应该面对的责任和义务。早些年我真有点儿被吓怕了。在部队里不知道哪一次任务里会丧生。那一回我好不容易留了条命下来,之后一个月做梦都是战友死去的场面。那滋味真不好受。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我面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