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意话说完后,眉头眨也不眨,在万酉的搀扶下,颤颤悠悠地走出了德豫堂。门外候着的低眉顺眼的小厮们见相爷出来,一拥而上,搀胳膊的搀胳膊,托披风的拖披风,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赶回了犀凝堂。
望着明意远去的身影,明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几位夫人紧跟其后,目送着相爷走远之后,大家都缓缓地返回了内堂。
如夫人心里呕着一口气,愤愤难平,她白皙纯净的面庞此时气得通红。她此时此刻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恶狠狠地瞪着几位刚刚落座的如花似玉的夫人。
“姐姐,人都走远了,这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演给谁看啊!你好歹也是当家的人,最起码得颜面还是要顾及的吧?哼!“
花夫人看着如夫人灰头土脑,坐在地上一副耍无赖的样子,心中大为畅快。她并没有丝毫怜悯,自作孽不可活,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破鼓万人捶,花夫人冷不丁地又补上了两句,不仅仅是过过嘴瘾,更是为了刺激她强横高傲的自尊心!
明夫人向来仁义厚道,此时此刻看着如夫人众叛亲离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落忍。
但是如果如夫人平日里不是为所欲为,机关算尽,也不会自掘坟墓,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众位夫平日里哪一个不是在她的高压之下战战兢兢,苟延喘息!如果此时此刻自己网开一面,对别人何尝公平!如夫人狠了狠心,闭眼不语,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听见。
沁夫人是这场风波的最大受益者,她本来心已死,不想再卷进这些风波和是是非非之中,但是既然明夫人已经话说到这个份上儿,她也不能故作情高,推辞不受,她总要做出些管家人的姿态来。
沁夫人身材细条,文文弱弱,虽然这些年来心力交瘁,早已不见当年春风得意之相,但是她终究是位难得一见的清秀美人。她走起路来婀娜多姿,摇曳生姿,惹人陶醉。此时此刻,她慢慢悠悠地走到如夫人的面前,轻柔地扶起她,嘴里亲切地说道:“姐姐身份尊贵,不能做这种走失体面体统之事。我知道妹妹愚钝,姐姐不堪与妹妹共事,但是妹妹愿意亦步亦趋地跟姐姐学习,绝不慢待。还希望姐姐能够顾全大局,不嫌妹妹愚笨。“
如夫人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但是经不住沁夫人的绕指柔。如今自己四面受敌,落到这份田地上,也无人替自己说话,可见人心所向了。如夫人虽然有满腔怒火,但是也绝不是迂腐之人,见好就收,她慢腾腾地爬了起来,也顾不了许多,横横地走了回去。
沁夫人还想上前去拉,不料如夫人腿脚倒是很利落,早已走出了德豫堂。她心中羞耻,哪还有什么颜面跟大家斡旋?不过急匆匆地避羞去罢了!
明夫人长叹一声,心里百感交集。想当初如果没有相爷的故意纵容,她纵使再争强好胜,也不至如此吧!当初的万千宠爱于一身,现在不管不问,如此这般,到底是人心难测啊!
“沁夫人,随她去吧!她何时把别人放在眼里过,一切都是自己的命数,强求不得!以后如果她再不把你放在眼里,处处为难的话,你大可告诉我,我绝不轻饶!“
明夫人话说得虽轻,但是分量却很重。沁夫人听闻此话,心里踏实了许多,她缓缓作揖,向明夫人施礼,嘴里轻声细语地说道:“夫人大恩大德,贱妾没齿难忘!“
“嗯你一向都是个懂事的,自不必说!我一万个放心,以后你和如翊共掌家事,不必过分谦让于她,免得她欺软怕硬,再生起许多是非来!“
明夫人从不计较别人是不是对她感恩戴德,只是一心想要顾全大局,为相爷分忧解劳。她让沁夫人免礼,自家姐妹,无须过分拘礼,免得生疏。
只要不是如夫人一手遮天,大家就都有好日子过,大家对明夫人的决定甚为满意,个个喜上眉梢,大概从来没有这么发自内心地开心过。
刚才的苦涩气氛一扫而空,菱夫人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她嘴里蹦出几个身边的小丫鬟平日里跟她讲过的土色土香的笑话来。乡野笑话,粗俗不堪,但是确实幽默而紧贴人性。几位夫人笑得前仰后合,合不拢嘴,也顾不得什么笑不露齿的礼教大防了。
明夫人看大家开心的样子,自然是极为高兴的,这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是她盼望已久的。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如夫人就是这个家不得安宁的罪魁祸首,哎!
犀凝堂肃穆庄严,屋子里的摆设低调奢华,偌大的书架上装得满满地都是书。明意喜好奢华面子,但是又不能过于招摇,免得惹来朝廷的同僚非议,只能是以隐蔽的方式呈现出来。
犀凝堂里都是宝物,名人真迹书画自不必说,那燃烧着千蕊香的香炉,乃是大相国寺的宝物。据说此香炉年代久远,看那上面的雕刻,龙飞凤舞,栩栩如生,还有一代高僧汝烨亲手篆刻的浮华经。据说,大相国寺香火鼎盛,全赖汝烨的传道,这个宝鼎是他生前的爱物,自然是镇寺之宝。
还有那端砚,乃是当代名家徐之涣的作品。徐之涣的端砚是砚中珍品,千金难求。去年地方官员为了讨好相爷,千辛万苦地求来了徐之涣的两方端砚,明意自然知道它们的价值,欣然接受。
当然,这屋里最价值连城的,还是明意放在锦盒里的那把千骨扇。这把扇子乃是波斯国进贡的贡品,扇柄乃是触手升温的软白玉做成,扇面乃是最珍稀的天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