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院子里静悄悄的。
夜风吹过,几竿老竹随风摆动,枝叶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显出夜的静谧。
童宣和林媛在西厢说话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正房莲净和重玲的耳中。
莲净本来坐在床头看林媛抄的那一半江旬游记,慢慢的被童宣口中的大明皇朝吸引了注意力,起初还是边看边听,到后来干脆合上了书,一心只听童宣说郑和下西洋的事了。
隔着一列屏风,是重玲的床铺。
本自坐在床沿上做针线的重玲,此时也停下了手里的活。
“这个小童,真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姐姐了。”
莲净摇头。
什么都跟林媛说,跟她这做姐姐的却只说柴米油盐酱醋茶,真是。
重玲没有答话,低头纳鞋底。
莲净接着道,“她那媳妇也就一张脸比我长的好看点,除此之外有什么胜过我的呢。”
重玲继续纳鞋底。
“好一个林四小姐,既是大家闺秀,竟然连个耳眼都没有,我竟不知道有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是不戴耳饰的。”
莲净的话里渐渐有了火药味。
重玲转头,“……要不要……”
“不用,”莲净摆手,随后打了个哈欠,“今个乏了,睡了,有些事明天出门再说吧。”
重玲会意,站起身,转过屏风服侍莲净睡下,吹灭了床头的蜡烛,随后也到外厢睡下了。
另一边,童宣和林媛也睡了。
至于自己一个房间的小雪辽,更是脑袋一沾枕头便睡的人事不知,此时早已在梦中了。
农家小院更静了。
而此时,千里之外一座同样寂静的大院子里,一位辗转反侧良久,好不容易方得一时浅眠的中年男子突然从恶梦中惊醒。
这座至为华丽的大院子便是帝都的紫禁城。
而惊醒的男子,便是大照当今皇帝,弘光。
景元立于一艘巨船的船首,衣袂被海风吹的猎猎作响,眉宇间是摄人心魄的沉静,而目光中却蕴含着一场战争。
景元还活着,他,他,他还活着……
弘光帝整张脸都在抽搐,额头豆大的汗珠随着脸上肌肉的颤动一滴滴落在御榻之上,“来人!”
太监钱越低着头躬着腰踩着有如猫掌肉垫一般的软底鞋不发一点声音地跑进来,“皇上。”
弘光帝的视线从梦里的景元帝身上转移到面前的钱越身上,瞳孔中有了焦距,却一时想不起要说些什么,摆了摆手,“退下吧。”
“是。”
钱越低眉躬身倒退着走出寝殿。
弘光帝忽然道,“宣叶非觐见。”
钱越停下脚步,“皇上,叶非上个月出去办差,如今还没回来”。
弘光帝这才恍然想起,颓然摆手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便在此时,寝殿丹墀下响起一个声音,“陛下,叶非求见。”
钱越不由笑道,“皇上,您瞧,说曹操曹操到。”
正说着,叶非的身影已出现在大殿之中,长身玉立,丰神俊秀。
大殿中的光线随之一亮。
弘光帝的精神也为之一振,披衣走下御榻,执起叶非手道,“非卿啊,你回来了,朕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
钱越悄无声息地退出寝殿,殿门随之关闭。
“皇上……”
叶非心事重重,欲言又止。
虽只发出两个字,有如女子一般的声线已然暴露出其太监身份。
出身于元朝贵族,元灭时,年仅六岁,与其他被俘的元朝贵族子弟一起遭到阉割去势,随后被送入□□侍奉秦王。
但心中并无国恨家仇。
因为信奉强者即是正义。
大照灭了大元,大照即是正义。
秦王击败了景元帝,秦王即是正义。
明面身份是正四品内宫监太监,暗里的身份则是秦王组建的暗卫组织“破晓”的二十八名成员之一,拥有着双重身份的叶非,永远站在正义的一方。
弘光帝察觉到叶非神情有异,脸上笑意立即消失,“非卿,朕交给你的差事……”说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莫非明教教主尚在人世?”
“据为臣此次查到的线索,明教教主虽筋骨尽断坠入深谷,但并不能确定已经身死。”
弘光帝松了一口气,“筋骨尽断,就算不死,一身绝学也已废去,再难兴风做浪了。”
“皇上此言差矣,”叶非神情严峻,“明教成教于唐朝开元年间,至今已有数百年历史,在民间影响极为深远,至今仍拥有众多信徒,一些偏远之地,更是只知有明教不知有皇帝,明教教主纵然成了废人,其重火令一出,仍能号令众生,恕臣直言,明教教主的影响力丝毫不低于景……李旻,皇上绝不能等闲视之。”
弘光帝点头,“非卿所言极是”,随后将方才所梦之事说了一遍,“朕疑景元仍在人世。”
叶非闻听神情一顿,“可是据‘破晓’掌握的消息……”
“‘破晓’的道行还浅了点,破晓破晓,不知何日才能替朕破晓‘星锁’锁住的秘密啊……”弘光帝叹了口气,“朕入登大宝,‘星锁’竟毫无异动,就连方太后,喔不,是敬文太子妃,做实了是‘星锁’的弟子,也没有做出丝毫抵抗的姿态,要知道景元可是她亲生的儿子,以至于朕觉得坐上这把龙椅其实是落入了‘星锁’的圈套。”
叶非沉思,“或许‘星锁’因为某件事而无暇顾及朝堂之事?”
“明教教主殒落于‘星锁’尊主和十二位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