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鹿赶到餐厅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厨房。
冰箱被推倒了,那铁盒子内的马达在倾倒之后发出了不太正常的轰鸣,冰箱的旁边,放着餐具的几个抽屉被拉了下来砸在地上,高级骨瓷盘,鎏金刀叉,胡桃木制作胡椒瓶和盐瓶,还有手工雕花的水晶盘……那些昂贵的餐具现在已经成为了布满地面的残骸中组成部分。加尔文脸色惨白地靠在岛形流理台的旁边,脸色煞白。
注意到红鹿的脚步声后他猛地回过头——看到加尔文的那一瞬间,红鹿几乎以为加尔文在哭泣。
当然,那仅仅只是错觉。
加尔文只是流了很多的冷汗,神色异常凶狠。
“加尔文……”
红鹿的目光闪动了一瞬,他迅速地戴上了那张“里德”的面具然后朝着加尔文走去,不过在踏入厨房的瞬间,他停住了脚步。
这块区域的气温比楼梯上要低上许多。情绪激动中的加尔文没有察觉到,但是红鹿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弥漫在房间里的光线发生的变化,就像是沉入了污水湖之中一样,从光洁明亮的窗□□进来的光线染上了淡淡的青色,它们变得浑浊和沉重,即便是大口呼吸,也会让人有一种窒息感。
红鹿凝神朝着冰箱望去。
冰箱倾倒之后露出了它背后的墙壁,那上面空无一物,除了一个小小的淡褐色椭圆形痕迹。
它看上去就像是被人不小心用沾了灰的手掌在墙上不小心抹了一道留下的印子——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一个瘦小的女孩不停地用额头敲击着墙面留下的污痕。
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在空气里震颤着,它听起来有点像是那种网络上流传的,测试你听力年龄有多少岁的音频,那种刺耳而尖锐的白噪音。
而那声音正是从那个圆形痕迹中传出来的。
“抱歉——”
加尔文抬起头,他缓慢地说道,努力想要抑制住声音里的抖动。
“我想你的冰箱大概不对劲……也许是什么超自然的玩意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真的疯了……”
“是的,有东西在这里。”
红鹿,哦,现在应该将他称之为里德了,镇定地说道。
他跨过了地上的那些残渣走到了墙壁的面前,然后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加尔文和那块污迹的中间。
他不希望加尔文看到那块污迹现在的样子——它正在逐渐地变形,变形,宛若有虫子在墙纸下方蠕动着想要冲破桎梏。
那一抹淡褐色最终变为了两张没有血色的嘴唇,然后是参差不齐的牙齿,在发黄的牙齿后面,是漆黑幽深的喉咙,那刺耳(仅对于红鹿来说)的尖叫声正是从那散发出恶臭和血腥味的喉管里冒出来的。
红鹿稍稍侧过身,从脚边捡起一把小巧的银制黄油刀。
他面无表情地将那把餐刀刺进了那张嘴的发黑的牙龈里头,“噗嗤”,坚硬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刺入了那因为腐烂而松软如棉花般的龈肉之中。
“啪哒”“啪嗒”“啪嗒”……
细长的齿根从肉块中被撬了出来,纷纷跌落在地上。
它们在接触到地板的瞬间化为了几滴粘稠的,沥青一般的黑色不明物。
一股硫磺似的怪味弥漫开来。
尖叫声戛然而止。
当红鹿从墙边走开的时候,那面墙上除了用餐刀戳出来的几道印子之外,再没有别的痕迹。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里德拍了拍手,回过了身面向加尔文。
“好消息是你没有疯,坏消息是这确实是超能力时间——”
加尔文的视线在那几滴黑色的粘稠液体上面停留了片刻,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
“那是什么?”他忍不住问,声音因为声带的紧绷而有些滑稽。
里德用脚踢开了那些曾经价格不菲的瓷器的尸体碎片走到了加尔文的身前,他朝着加尔文伸出手,将加尔文从地上拉了起来。他费了一点力气,因为加尔文几乎使不上力。隔着皮肤,里德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加尔文手腕上的脉动,血管在活泼地跳动着,但是加尔文的手指冷得就像是冰一样。
里德露出了那种有些担忧的表情(并且保证这表情恰好能让加尔文看到),他在加尔文的额前探了探。
“你受伤了吗?”他问道。
加尔文僵硬地摇了摇头,他的视线越过了里德的肩膀,依然停留在之前那块污迹所在的位置上。
“刚才你做了什么?那些黑色的东西……”
“一些残留物而已,不要害怕。”里德打断了他,“……很难解释,你可以把它们理解为魂魄的血液。”或者是门的阴影。
可爱的里德当然不会把后半截话说出来给加尔文听。
“那是一个小女孩……”加尔文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小声说,他看上去简直可以用“摇摇欲坠”来形容,“我想我大概认识她,也许……”
那个女孩大概是伊莎,加尔文想,但是他真的无法确定——他甚至都没有看到那个女孩的全脸,在那那张脸完全扭过来的时候,他唯一能够看到的只有女孩充血的眼睛。那眼珠看上去似乎快要从眼眶里滚落出来一般,隐藏在一缕一缕,被污血染成深褐色的乱发的缝隙之中。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至少不是活着的人类的眼睛。
那浑浊的虹膜就像是摩擦到发毛的白色玻璃珠一样毫无感情地看着加尔文。几道鲜血从额头上涌出来,宛若红色的刀一样将露在外面的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