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庄子里面的熙熙攘攘,十余里外的灵州庄院也不平静。
罗开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的能力,当然不会知道十余里外的梗概,即便他已经远非常人能比。
不过,常年在战争中打滚的他,有着很多常人所无法理解的能力,比如说对于战争的“嗅觉”。其实嗅觉一词并不准确,因为它与鼻子的感官功能完全无涉,而更类似于一种预知能力。
好比眼下,金骞以及侍卫们午后巡视周边之后,得来的探报是一切鬼祟的人都没了影踪,这种莫名的变化,直让罗开先有一种山雨欲来的不明感觉。
这种感觉他一点也不陌生,就好像大雨之前的蚂蚁知道堵塞坑道入口或者搬家一样,他感觉到了战事来临之前的那种压抑,而且那种感觉……很是清晰,就像低头观看掌纹一般。
于是,晚餐过后,罗开先命人把各方面的管事人全部叫了来,赫尔顿、且格拉斯、金骞和几个亲兵领队赫然在列,李姌、葛日娜以及伤势刚刚好转的崔十八郎也都有份参与,此外还有这庄院的内管家一正两副三人,他们是买下这座庄院时赫尔顿选任的。
算起来,这小小庄院也可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烛火通明的会客厅内,罗开先端坐主位,沉声道:“金骞,把午后侦测结果与众人通报一番!”
“遵令,将主!”金骞肃身而立,冲着罗开先拱拱手,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本子,朗声道:“诸位皆知,连续五日来,庄院外总有行迹鬼祟之人游走窥探,待金某领人探问之时,未触即走,分明心藏不轨,及至今日午前,某家率人巡视时再次遭遇不轨,当即擒获三人,脱逃五人,后审讯得知,佊辈胸怀短匕,皆为盐帮中人……至午后再次巡视之时,彼等全然不知影踪……”
等到金骞说到这里,罗开先抬抬手,示意对方暂停落座,而他沉声说道:“金骞所言不假,本将另有途径获悉,宋庭大将石保吉之子石元庆,以为父雪耻之名,召集各色人等意图围攻我等,所谓各色人等……计有排帮、盐帮并汴京城内中小勋贵若干人,此外另有禁军小部参与其中,预估彼等汇集人众三千有余,如此对手,何以相对……诸位可有建议?”
介绍完了具体情况,对于具体解决办法,罗开先其实已经胸有成竹,之所以开口发问,原因也很简单,一是为了让手下人开动脑筋,二嘛,则是为了探明众人想法。
与座众人彼此两两相看,除了担忧之外,还有跃跃欲试。
跃跃欲试者中最典型的且格拉斯霍然站起,“将主,不知可曾探明对方驻地?将主亲卫分配百人,属下定能杀光他们!”
这个家伙是个武痴加杀胚,罗开先毫不怀疑且格拉斯能够做到这一点,但这却不是他所期望看到的——蚁多咬死象,便是亲兵卫再凶悍,也难免有所损失,硬拼的做法实在是得不偿失,而且……在这宋境之内,非比西域乱战之地,主动出击和防御反击带来的口碑可是不可同日而语。
罗开先摇了摇头,肃声道:“且格拉斯,北哨塔布设如何?”
“将主……”闷声叫了一句,且格拉斯就不敢继续请战了,稍有些沮丧的回道:“哨塔布设齐备,只需十五人驻守,二百人也难攻略……将主,如此战法……不如纵马冲杀,忒不爽利……”
这厮前面的话还算老实,后面就可称为率性了,只不过在罗开先的目光注视下,他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到后面“爽利”二字,更是几近于。
“呵……”罗拉斯笑了两声,却没出声责罚,转而冲一旁人开口问道:“莫非仅有且格拉斯一人想过,你等全都不曾想过?”
李姌和葛日娜两个头一次列席这种场面,只是因为无聊前来凑热闹的,这会儿两个人交换着眼神,却不敢开口说话,只是双眼桃花样看着自家男人的威风模样暗暗咂舌。
赫尔顿闻听罗开先的话语之后,抬手捅了桶身旁的大管家,低声道:“余奎,前次你不是有些疑问?如今我家主将正在问话,你起身说吧!”
被叫做余奎的大管家不过四十多岁,衣着倒是整洁,只是那张脸沟壑纵横倒是像个常年务农的老农,他抬眼瞧了瞧那张大桌子后面挺立的高大男人,缩了缩脖子,悄声回道:“赫东主,这就是咱家将主?这几天见过太多次,俺老余却从没敢靠前,俺开口说话,若是错了,该不会挥刀砍了俺?赫东主你是好人,可莫要逼俺,俺就一园子管事……”
赫尔顿早就习惯有人用他名字的第一个音节来称呼,毫不在意对方话语中的瑕疵,反而窃笑着说道:“莫怕,将主看着凶悍,却从不以言获罪,老赫我刚买下庄院,你自荐做管家时,怎不怕?”
一旁听了半响的两个副管家乐了,其中一个挤近了些,嘀咕道:“老余哥哥,听将主话中意思,莫非是要与人开战?那可是将门石家出头!三千人啊,咱家庄子里满打满算也就五百人,还要加上小娘与老少!老余哥哥是个有主见的,你起身与将主说说,俺们支持你!”
被架起来的余奎有些犹豫,转圈看了看,又缩了脖子,冲着刚刚鼓噪的家伙呵斥道:“古麻子,你这厮又想挑事!你也是庄内管事,为何不出头说话?”
被称作古麻子的脸上确实有些斑斑点点,这厮是个厚脸皮,被训了也不恼,依旧偷笑着,说道:“嘿,麻子我只是负责庄内吃食和采买的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