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临近年节,多半人都在忙于筹备节日,但对商人来说,真的没什么比生意更重要,更何况灵州人开出的粮食收购价格何止抬高了一两成?
千里奔波只为利!能趁着年前的几天时间赚上往年数月乃至半年的利润,谁还在乎什么年节庆典?
货物送到灵州人的仓库,自有人手交接,顺路拜访一下灵州来的财神也是理所当然,因为难保会遇到另外的财路——毕竟,没人嫌弃自己家中财富更多不是?
于是,罗开先这处新设的会客房子外面,除了从不同门道贴上来的来访者,就是来自不同地方的商人,真真的可称为门庭若市。
而当杜衍跟着口舌笨拙的合萨尔来到终点的时候,见到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兵器阵仗,也不是什么专门给他这个学生文人下马威的野蛮排场,而是挤满了的等候厅屋的乌压压一片人,这些人里即便以他这个太学插班学子的眼光也能分辨出至少半数都是各种不同势力的联络人和豪商富贾。
不论是心中的忐忑,还是先来后到的常理,杜衍都不敢在灵州人的地方放肆,而且他那个所谓太学学生的身份,无论对于一方势力还是一方大贾,都拿不出手。
他所能做的,只能是遵守这庄院的秩序——等,顺便整理一下自己因为入院所闻而有些混乱的思绪。
好在罗某人处理事务干脆爽快,约莫一个时辰,等候厅堂里面开始点起蜡烛的时候,除了杜衍之外所有访客都已告退,门口的守卫呼喝了一声,“太学学子杜衍?”
“俺在!”杜衍赶忙站起身,按他所知,以为守卫会有什么交代,便挺直了身体等着。
孰知离他不远的守卫只扫视了他一眼,打开了身旁的门,手臂一抬,虚虚一引,闷声闷气的挤出一个字,“请……”
没有提醒注意事项,没有礼仪提示,甚至没有最常见的搜身……这些都是面见大人物常有的惯例,但是灵州人一样都没做,杜衍心中有奇异也有一点点鄙夷,那是所谓文人礼教带来的一点点自矜,不多,但同样存在。
进入宽大的屋门,迎面的是一面木质屏风,上面带着镂空的仙鹤云纹图案,还算精致,但很显然不是什么珍贵物事,再绕过屏风,一个像他在太学旁听的厅堂般大小的房间出现在他眼前,不过这个房间里没有那么多的桌椅,七八只牛腿蜡烛之外,最显眼的却是一张硕大的桌台,桌台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和几只……鹅毛翎?翎毛插在样式有些古怪的翠玉瓶子里,杜衍完全看不懂。
桌台的周围,几张显然是新制的高背椅子,椅子上面都铺设着厚厚的皮毛,桌台后方一把显然是主人使用的椅子上更是罩着一张完整的黑熊皮,这把巨大的椅子后面,是足有整面墙宽书架,上面搁置着各种书籍,书名当然是看不到的,但是很显然,很多书籍是这里的主人经常翻动的,另一部分则很新,因为房间里并没有什么血腥或胡人特有的膻腥味,反而飘散着纸张与油墨的馨香,这却是杜衍所熟悉的。
“你是太学学子杜衍?”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杜衍匆忙转身,却正是他曾远远瞟见过的“卫四郎”。
心中暗叹对方身材的高大,杜衍却也没乱了手脚,强自镇定下抱拳行礼道:“山阴学子杜衍,见过灵州卫四郎!”
这才是正式的面对面,借着明亮的烛火,罗开先才看清这杜衍的面相特征,这所谓山阴学子面目清秀,身高顶多一米七多些,很明显的南方人身材,头发一丝不苟的挽在头顶,大冬天没带帽子,只系着一条青色书生头巾,脸上少有些菜色,身上衣袍还算齐整,但可以看出很久没有浆洗过,款式算不得奢华,顶多是比普通宋民好些罢了,最显眼的便是这杜衍的一双眼神,比之他所见过的众多人等,可称得上是难得的清正。
瞬息间收回审视的目光,罗开先没有故作高深,以同辈想见之礼回了一揖,然后平伸手臂指向他那工作桌前的靠背椅子,一边回自己的座位一边说道:“请坐……卫某不喜虚套,恕某开门见山,之前某家属下传言,杜……郎君你有要事寻某?”
面对“卫某人”这样一个比自己高了一头还要多的雄壮武人,杜衍心中深有一种猫咪遇到猛虎的危机感,但心中学识和和多年的儒家教育,让他硬着头皮也要坚持,所以,他的双腿几乎是飘荡一般挪到了座椅旁,勉强沾边坐下,才带着颤音回复道:“当着卫……将军面前,不敢称郎君,俺仅为学子,且非为有意欺瞒,俺并非太学上舍生员,实为辟雍之生……”
未完……今天有事耽搁了,仅仅写了一半,明日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