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觉得,他的人生已经上了一个台阶,至少名分上是这样的。他已然从有点犯上作乱倾向的逾越亲王,转职为可以名正言顺征召义勇,调动军队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在欣喜之下,他觉得人生是这么美好,连大奸相汪伯彦,都没那么讨厌人了。
不知不觉,天已然蒙蒙亮,围猎队与相州将士开拔回磁州,为李子明准备的担架已然做好,把他裹上毯子放进去,邱大肚子和石二郎抬着。汪伯彦还不辞辛苦,带了顶小轿进山,嘴里说着为大元帅准备什么都是应该的。赵构心想,这糖衣炮弹啊,本元帅得撑住,但这两天生死打杀,爬上爬下,赵构确实有点累了,于是也坐进了轿子,一坐进去,他几乎瞬间沉沉入睡。
一行几百人,在山里这么走着,也是浩浩荡荡,一走,就走了两天,每次停下来,就烤几头鹿吃,等这次围猎所得的猎物快消耗到一半了,终于出了太行山,磁州城就在眼前了。
有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其实不然,大家传不传一件事,不是看这件事到底是好是坏事,而是看这件事,他是否感兴趣。当士兵们扛着七个金人的脑袋步入磁州民众的视野,他们当即便激动了。
“大王杀了好多金人啊!”
“大王已经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了啊!”
“大王带着十个人进了一趟山,回来就变出几百人来!”
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走样,越传越神奇,半个时辰(一个小时)后,磁州的百姓开始传言赵构可以点树成兵,他率领着树兵在太行山轻易围剿了八百金人。等到赵构坐着小轿,在磁州人民的掌声和欢呼声中进入磁州城的时候,磁州百姓已经笃定他就是天庭大帅,托塔李天王,不,赵天王下凡了。
赵构听百姓这么嚷嚷,心中窃喜,想,只要不是天蓬元帅下凡,说啥都行。
“微臣磁州知州宗泽,拜见天下兵马大元帅。”正胡思乱想着,宗泽的声音从轿子外传进来。
赵构心底一喜,跟汪伯彦相处了这么些天,他也需要见个忠臣洗洗心灵了,他高兴掀开轿帘,果然见老将军宗泽一身戎装,跪拜在轿外。只是,与他赵构和汪伯彦的神采飞扬不同,宗泽看起来俨然比赵构走时憔悴疲惫了许多。
赵构见宗泽这副又来了五岁的样子,心里难免怀疑老将军是因为担心他寝食难安,才这样的,心中忍不住愧疚起来。赵构下了轿子,扶宗泽起身,嘘寒问暖道,“宗知州,你要注意身体啊。”
宗泽拱了拱手,语气沉痛,“大元帅,官家几日前,遣蜡丸密使来磁州,加封大王您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汪知州与臣为副元帅,统率九州大军勤王,大元帅,京师危急,官家危急!”
赵构心说,喔?敢情宋钦宗这个怂货对我还很不信任嘛,加封我的同时,还封了宗泽和汪伯彦为副元帅钳制我。汪伯彦自己做了副元帅,但却一句没提,一副自己纯粹是普通一兵,全身心服从大帅吩咐的架势。
赵构在这里,顿悟了忠臣与奸臣区别第一条:忠臣关注的是天下大局,奸臣关注的是领导的心情。
赵构想完心事,点了点头,拍了拍宗泽的手,道,“皇兄的密使在哪里?请宗老将军带本帅引荐。”
宗泽拱手称是,赵构回头,冲汪伯彦挥了挥手,示意他跟上,便与宗泽一起进了知州府邸。
在见到蜡丸密使之前,宗泽首先简单描述了我离开这几日磁州的进展,大概是义勇军的招收颇为顺利,又新添了一百多义勇战士,现在算来,已有将近四百义勇军。只是,没有新人能拉开两百斤的硬弓了。同时,他还在号召磁州人民,尤其是磁州的富户捐献粮草、军饷,以备军资。如今,磁州储备的粮草,足够一万大军吃上一年。
宗泽顿了顿,又道,“林雪松的父亲林大官人,捐了五千石粮食,想赎林雪松回家。”
赵构一笑,“有没有搞错,说的好像林小官人是被绑票了一样,是他自愿参加义勇军的,回不回去,也是林雪松做主,和本帅没关系。这些事,让他们父子自己解决吧,粮食收下,不还了。”
宗泽拱手称是,又道,“大元帅,您已经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了,招收义勇的标准,是否可以放宽?如今大王在磁州城里人望甚高,如果放宽标准,义勇军必定轻松过万。”
赵构连忙摆手,道,“不可,兵不在多,在精,在士气。前几日,本帅在太行山中碰上了金人的八人小队,明明以多打少,也用了计谋,还是被打得颇为狼狈。唉,”赵构叹了口气,道,“招的兵员如果能力不够,平时浪费粮食,打仗时还会帮倒忙,不如不招。”说完,他看了看宗泽,又转过身去看了汪伯彦,道,“以后天下义勇,都按照固有标准招收。义勇士兵要至少能背四十斤的行李跑完十里路;十夫长至少要能拉开两百斤的硬弓。年龄嘛,士兵要在十八到二十五岁之间,十夫长要三十岁以下。”
宗泽汪伯彦拱手称是。
汪伯彦倒是没话说,宗泽皱着眉头,道,“如果按这个标准,义勇军何时能成军啊?”
赵构笑说,“天下兵马,都将汇聚到咱们身边,宗老将军何须担忧呢?”
宗泽轻轻摇头,叹息道,“唉,天下兵马虽多,但成事者寥寥无几啊。”
赵构心说,看来宗泽老将军也看透了当今北宋军队的本质了,那些军队,当真大多数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