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似乎也都瞧出了这一批东西不值什么钱,也有好事者在下面倒嘘,纷纷叫矮个男给拿出些好东西,不然就拆了他的台子。
矮个男也不慌,故意卖起了官司:“大家莫慌,这好东西自然是得留到最后,前面就当是个下酒凉菜,这热腾腾的好菜现在才上来嘞!”说着他拍拍手,两个壮汉架着一个蓬头垢面,瞧不出男女,衣衫破旧脏乱的人上了台。
“这人偷了我家老爷一两银子,她交不出钱来,身上也没个值钱的玩意,我家老爷寻思着给卖了算了,可是你们看怎么着——”
众人皆是提起了好奇心,纷纷问道。
“她一直抱着一幅画,从不离身,咱们去抢,就跟疯狗一般,咬伤了我们好几个下人,后来抢来画打开一看,这可了不得!”矮个男又一击掌,有人捧着画,上得台来,矮个男上前慢慢打开画卷,让开了身子,“乖乖,你们瞧这是什么!”
淡雅的水墨晕开一幅秀美的花丛画作,似乎是初春时节,花丛中似乎新冒出了嫩芽,但才枯灰的枝丫中只星星点点,叫人半分遗憾,又半分哀愁。手法极其俊逸,构图也美不胜收,留白处也恰到好处,只旁边一句诗,让苏秀锦刷的白了脸。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娟秀的小楷一看便是女人的手笔,落款只两个小字,银笙。
“梁贵妃是咱大周第一才女,诗书画堪称一绝,小人我敢说这大周除了贵妃娘娘没有第二个人能画得出这幅初春彩蝶嬉戏图。”矮个男道,“四年前贵妃娘娘被咱们的皇帝处死,她的诗书画都成了禁品,能看见的少之甚少,咱们只寻到这一幅,若是有胆子给收了去,没胆子的,咱们这幅画也不拍,就留在残楼里,咱们宁西天高皇帝远的,也不怕他娘的有人去报官!”
苏秀锦闭了眼,她这幅画时候十六岁的时候画的,一直挂在惜春楼里,那场大火也波及了惜春楼,怎么可能会留下来?就算是没有被焚毁,又怎么会被带出宫来?苏秀锦睁眼目光落在了那个形似乞丐的人身上。
“啰啰嗦嗦的,咱们做商贩的谁不知道贵妃娘娘,你只管说这幅画多少钱,我买回去就放码头上挂着,早晚三炷香,给咱贵妃娘娘上点香火!”一个商贩模样的率先出了声。
“是啊,要是没贵妃娘娘,咱们做小本买卖的现在还得被官府抓去,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发财致富的,这幅画我要了,不挂着也收好了做传家宝!”
黑市来往多是商贩,对梁锦绣心中自有一份感激,只是,苏秀锦慢慢皱了眉头,商人心中有她便罢,这幅画若是落到了萧景麟眼里,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前世三百八十条人命本就不是个小数字,光是流的血就足以让菜市口的血腥味终年不散,更别说前后牵连上万的无辜民众了。
这下面聊的是沸沸扬扬,上面的矮个男脸上自然乐开了花,正准备开价,这时候有个懂行的问:“你说这是初春彩蝶嬉戏图,这哪有彩蝶啊?该不是假的吧。”
矮个男也无法,只得说:“这上面写的就是初春彩蝶嬉戏图,这笔法也是贵妃娘娘的没错,我怎么知道它咋叫这个名字。”
苏秀锦定是不能让这幅画给卖出去,也开口道:“贵妃娘娘的笔法好仿着呢,这画上又没印章就孤零零的一幅画,就算是要仿得”
此话一处,众人都瞧着画,果然没有印章,矮个男一急,地下皆是窃窃私语。
只是那一直低着头的乞丐突然抬起头,好似找到了归宿一般,循着人群,直直的看向苏秀锦。
苏秀锦心口一跳,看着那面目全非的脸,实在想不起前世与她有渊源又能拿到她的画的到底是何人。
“你们不信则罢,这幅画就挂到残楼里去。”矮个男也不慌,自家主子说了,卖得出去算是运气,卖不出去也不强求。
眼看着这画作要被收起来,那乞丐突然动了,犹如疯狗一般冲向那副旧画,两个壮汉还没反应过来,那副画已经被乞丐夺到了手,手里捧着画痴痴的傻笑着。
矮个男一惊,连忙就要叫人去架起那乞丐,只见那乞丐突然站起身,犹如看傻子一般的看着台下的人,她哆哆嗦嗦从台上的降温的冰水盆子里掬起一捧水,对着画作就是泼去,他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些什么,又好似欢喜的开始手舞足蹈。
矮个男生怕她毁了画,一看那水简直就要晕过去。
却不料,那幅画正在悄悄发生着改变,只见那水一遇到画,那隐藏于枝丫之下的嫩丫好似一点点开始动了,只见那灰白色的水墨画犹如遇见了染缸一般,从上至下,一点点开始显现出鲜艳的颜色,五颜六色的花朵犹如夏季绽放一般,一朵朵噗嗤冒了出来,而画中本没有的彩蝶也好似从天上飞来一般,在花丛中上下翩飞。
苏秀锦咬了唇,看着那乞丐的眼神越发的幽深。
“这才是真正的初春彩蝶嬉戏图!”矮个男惊喜的道,那幅画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从画上还隐隐约约显示出两行完全不同于小楷的粗狂字体,“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这时候众人已经顾不得那画是真是假,纷纷表示要买下这幅堪称神奇的画作,就连身边的陈老板脸上也满是狂热。
苏秀锦来不及解释什么,只见台上的乞丐被人架了下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苏秀锦忙挤过人群,便要朝着那群人而去。陈珏不明所以,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