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境飘渺,灵台悠忽,如神离躯壳,魂游太虚。
梦里,一个长相模糊,姓名莫知的女孩儿与舒窈举止亲昵,勾肩搭背。她们互搂着肩头,女孩儿笑嘻嘻地考她:“你知道中国历史上哪位皇后最彪悍吗?”
梦里的她回答:“武后呗。人都当了女皇呢。”
“不对,好好想。”
“那是吕后?”
“也不是。你再猜。”
“我猜不出了。到底是谁啊?”
“我告诉你,听仔细了。最彪悍的皇后是:北宋,仁宗,郭皇后!哈,没想到吧?”
“北宋?仁宗?郭皇后?那是谁?”
“没听说过?正好,我也才知道。这皇后可有意思,出身勋贵世家,因势封后。据说独霸仁宗四五年,性悍绝妒。古往今来唯一一个敢扇皇帝嘴巴子的皇后就是她了。怎么样?武后再彪悍,也没敢家暴过皇帝老公吧?她就干了。”
“啧,那这皇后的结局不怎么样吧?”
“呃。被废,出家,然后……。”
“红颜陨落,英年早逝,应该不得善终喽?”
“算是吧。不过反正有人心疼后悔,又给她恢复了后位。”
“人死灯灭,他恢复有什么用?”
“你不平什么?你又不是她。”
不平什么?你又不是她?
舒窈猛然睁开双眼。梦里殷殷对话,言犹在耳。
有多久没有再做这种仿似前生的梦了?梦里梦外,她两世为人。醒来后,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那不纯是梦,那还是她曾经所历。
舒窈恍惚半醒,怔然失神地望着帐顶流苏。流苏朱红,珍珠璎珞还在微微垂晃,好似自她入睡到惊醒才不过盏茶功夫。
舒窈撑起身,摇摇头,狠狠醒了醒神。此梦微妙。竟告诉她,小太子的第一任媳妇儿是与她同姓之人。勋贵世家,因势封后。放眼朝廷,符合条件又与他适龄的郭姑娘,恐怕只她一个。何况她母亲又似与皇后有前言在先?
舒窈猛吸口气,闭目翕唇,重倒回枕上:知道能如何?梦是梦。她是她。她惜福惜命,连皇宫都不愿入,又怎会将自己过得如梦里人那般狼狈不堪?
再入睡,舒窈已是一觉酣然,直到姆妈前来叫她。
“二娘子,已是申时初刻。娘子可要起身?”
舒窈迷蒙蒙睁开眼睛,望着撩起的帘子,轻轻“嗯”了一声。
姆妈赶紧上前,服侍她起床净面,招呼丫鬟为她换衣梳发。
舒窈老老实实坐着,任由伺弄。
梳头丫鬟把式极稳,边动作,边看着菱花铜镜的倒影中人,暗自称赞:二娘子定不知她有一副极好的皮相,粉雕玉琢,娇艳光润。尤其那双眉眼,修眉秀目,眸波清湛,就像是白玉莲花杯盛了清晨无根露,流光藏彩,蕴星映月。
姆妈为舒窈取的是一件红缎银镶边绣襦裙,裙上紫薇花缠枝,一朵朵开得娇妍无比。掌奁丫鬟将她抹额拿出,红绡缀玉的带子勒在乌黑额发下,白玉珍珠若隐若现。
当真是个世家女儿,衣着华美,首饰精贵。这张小脸粉白讨喜,还带着孩童的稚气。看人含笑,两腮梨涡说话即显。
如此样貌,自然容易讨得大人欢心。
待打扮很得体后,舒窈方立起身,提着裙裾,一下跳到地上,小跑赶往柴氏所在中堂。
姆妈被她吓得心惊肉跳,在她身后忙不迭边追边喊:“当心!二娘子,当心别摔了!慢点儿跑,慢点儿跑。”
舒窈兀自不理,一路疾奔赶到中堂。恰好就见柴氏刚进完膳,正用青盐净口。
见小孙女过来,柴老封君把盐水一吐,笑呵呵就冲她招起手来。
舒窈赶忙见礼,礼完奔到柴氏身边,撒娇似偎在她怀里。转问一旁的膳药嬷嬷符氏:“祖母晚膳用得什么?按时进药了吗?”
符嬷嬷倒不哄她,一五一十把柴氏晚上吃饭喝药的事汇报出来。
舒窈听罢略略放心,仰脸看着柴氏:“奶奶要好好吃饭,好好进药。等您好起来,阿瑶还要跟您一起去踏青。”
“嗯。好。奶奶好了,就带阿瑶踏青。”
“等您康健,咱们全家一起,去看圆社的蹴鞠。去马行街观赏百艺。”
“圆社的蹴鞠?”柴氏眼睛一亮,似陷入回忆般噙着笑意,“想当年,你祖父也痴迷蹴鞠呢。公务之余,不带属下去玩两把就浑身不舒坦。还有你表叔祖,也是着迷得紧。他儿孙更有过之无不及。直接在府里养一支蹴鞠队,兴起时候,爷儿俩根本不顾身份,下场就踢。真是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
“表叔祖的儿孙?”舒窈皱了下鼻子,苦恼万分地问,“他们跟郑国公府的表婶是什么关系?”
柴氏听罢,搂着舒窈,笑得肩膀乱颤:“我的傻囡囡,你表叔祖的儿子自然是你表婶夫婿,他孙子当然就是你表婶的儿子!”
“表婶的儿子?阿瑶岂不是要叫他表兄?”
柴氏点点头,声中仍有笑意:“当然要叫表兄,他比你年长。”
舒窈蹙起眉,不悦道:“奶奶,阿瑶都没见过那人呢?谁知他比我年长?我又凭什么唤他表兄?”
柴氏眼睛睁大,点着头,竟是颇同意舒窈歪理一般回道:“嗯。囡囡说的有理。既然没见过,我家囡囡凭什么唤他兄长?让他来。来让我家囡囡瞧瞧,好不好?”
这护短惯孩子惯得一点儿原则都没有的老太太,丝毫没觉得她这话哪里不妥。好像,只要自家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