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秀重重地点点头,目光一错不错地送舒窈出门。
舒窈被阎文应引领,径直步往天字六号房。
“你们一直……在六号房?”临入门前,舒窈驻足转看向阎文应,目光紧紧盯视着他,莫名紧张地咽了咽嗓子。
在她印象里,今日的天字六号房中明明是没人的,所以她才敢跟宁秀无所顾忌地说那样的话。可现下,这里怎么忽然冒出来了宫里的那位少年天子?
舒窈摇摇头,完全不敢设想刚才的话赵祯到底听到了多少。
“回郭二娘子,公子是比赛中途从他处移驾至此处。”
舒窈微松口气。他们不是一直在就好,不然……
舒窈颇是心虚地将手藏在袖底,暗握成拳头的掌心已略微汗湿,在深吸几口气后,她才鼓足勇气缓缓将门推开。
赵祯听到动静,顺声转身。在看到舒窈的一瞬,赵祯忽然发现自己适才冲动召她时所的意气一下子都消散不见了。
她这丫头,低眉敛目,一副俯首帖耳任凭处置的样子,让他都完全不知自己该问些什么。
赵祯在心底很是无奈地暗叹了口气。
说来也奇怪。他在寿安宫里,得知母后在召见丁家女儿时会焦虑;在崇政殿进学,走神时候想到择后一事时会抵触;连在此地看场蹴鞠赛,得知她在场,他对要不要决定见她都要犹疑不定一番。
可是如今,真见到了她,他却觉得自己居然没有了向她追要答案的任何念想。
她人在这里,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婷婷站立在他面前。他就发现自己心里什么焦虑抵触,什么犹疑不定,不知何时都统统飞在了九霄云外。好似之前所有那些不耐情绪都只是他为自己寻找的一个见她的借口。
而他本想一鼓作气追问她的话,到了嘴边竟也化成一泓碧波般的温柔关切:“外面日头太,还不进来?”
舒窈磨蹭拖步,低下头,目光盯着自己璎珞绣鞋的前端,不敢去望赵祯一眼。
他到底听没听到她与宁秀的谈话?若是听到,又听了多少呢?
赵祯怔了怔,修长秀挺的眉微微蹙起:“这是怎么了?垂头丧气的,被人欺负了?”
舒窈咬咬唇,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口。
赵祯心下了然,从桌案上端起一碟酥饼,冲阎文应使了个眼色。
阎文应立刻会意,躬身退出门外,体贴无比地关上了门。
“尝尝看,好不好吃?”赵祯踱步走到舒窈身边,将小碟往舒窈面前送了送,不着痕迹地提示她,“才让人从曹记送来的。朕没动过。”
舒窈豁然抬头,目光似受惊小鹿,湿漉漉直直撞进赵祯幽沉的眸底。
“我……官家……”
“嘘。”赵祯抬臂做了个噤声手势,俯身在舒窈耳畔,笑意盈盈低声道,“朕可什么都没听到。阿瑶来此不过只是为观看蹴鞠而已。蹴鞠之外的事,朕就一概不知喽。”
舒窈狐疑地转过头,淡眉轻蹙,眸底眼波流动,定定望向赵祯。
不知为何,她总觉的今日的赵祯与往日……不太一样。难道是因为听她说了朝中事?他心中尤为不悦?
可是看他面色,又不像不悦的模样。
“官家。”
“嗯?”赵祯鼻音微扬,密长睫毛轻轻扑闪两下,反问舒窈,“刚才叫我什么?”
舒窈瞬间知意,乖觉地改口:“小哥哥,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奇奇怪怪的?
赵祯一愣,偏头掩饰般轻咳一声,把手中点心碟子递给舒窈,转身朝向座位:“课业太重。朕今日出来透透气,不想在这里却遇见了你。”
舒窈半信半疑,犹自戒惧地站在原地,等待赵祯随时可能到来的发落。
赵祯却似全然不知,依旧背对着舒窈,顾左右而言他。
“前些日子与你的赌局见分晓了。”
舒窈这才打起精神,胸有成竹般接话回道:“是我赢了?小哥哥,太后答应让你去看奉宸库了?”
赵祯点点头,回身望向舒窈。
赌约得胜的她面有欣然,一双眉眼似夜幕里突然亮起的繁星,璀璨熠熠,闪烁着满满笑意。
赵祯微微怔忪。他刚刚才察觉,原来舒窈还生了一副极精致的颜色,肤如白玉,发若鸦丝,言笑时会唇色朱粉,声似银铃。就像是赣州景德上贡的细瓷娃娃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护起来。
这念头让赵祯心中骤然一紧,慌张失措地将视线移至他处。
自幼相识,她身上很多特点他都见识过。他知道她聪慧敏锐,知道她孤倔清傲,知道她狡黠调皮,知道她善解人意。他知道她许许多多,此时却第一次知道,她很美。
赵祯表情变得微妙。他偏向一旁,留给舒窈一个线条俊逸的侧颜,轻咳一声说道:“愿赌服输。按照赌约,若是你赢,我需答应你一件事。你……想好是什么事了吗?”
他声音绷得极紧,明明他自己才是输了的一方,偏偏从他的口气中听不出一丝丝的沮丧之情。甚至舒窈都觉得,他之所以这样说,就是在怂恿蛊惑她。其实他正期待她对他提出什么要求。
这真是一件出乎意料的非常事。
生平以来首次遭遇此类情况,舒窈不由将打量目光扫向赵祯,想趁此机会端详个究竟。
哪知赵祯此时却一反常态,根本不予配合。他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