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移开了目光,李世民向来敏锐,我也不敢太久地盯着他看,更何况,他也不是我最想见的那个故人。待我慢慢扫过整个会场,确认了请报上那些重要的来客,也确认了某个人真的如情报所言,并不是易容混进广场。当真是放心下来的时候,却也不由得自嘲,不是早知道他被困在并州不可能来的嘛,我这么老想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擂台之上,朱墨林挑翻了一个瓦岗将领,我一向只知朱墨林是游帮的钱袋子,不想他手中一支判官笔,一撇一捺尽是潇洒和凌厉,战场杀伐的瓦岗将领一点都没能奈何的了他儒雅的风姿屹立于是不动如山,这个朱墨林,当真不愧是江老帮主的得意弟子。这一次游帮派四大家臣之一的他来代替无邪领衔江湖白道门派,倒也是很给了我几分面子。然而本应该继续等待下一位对手朱墨林却先朝高阁金殿里的父皇抱了抱拳,然后面向南门的方向,躬身朗声道:“恭迎盟主~~”广场内彩旗锦帛风声猎猎,朱先生内力充沛浑厚,声音被真力远远传送开去,明明是江都城内空旷之地,竟也响起了一阵阵“恭迎。。。。。。恭迎。。。。。。”之声。犹如风吹麦浪一般,广场内的白道弟子竟一同面朝南门,弯下腰去:“恭迎盟主~~”广场内黑压压地低了一大片的人,剩下的人,或是江湖黑。道,或是起义军士,也都带着各种各样的心思与表情,种种目光都汇聚在同一个方向。高阁之上,不说宫女太监爱凑热闹,连见惯了大场面大阵仗的靠山王爷和宇文丞相也不能免俗地看了过去,我回头,只看到父皇舒服地靠在他尊贵的龙椅上向那边望去,嘴角噙着一抹无关喜怒的冷笑。明明是风和日丽的天气,却突然之间风声震动,彩旗锦帛猎猎有声,仿佛有什么正呼啸而来。远处好像有一个银点一闪,然而谁都没有看清楚,一个银色的身影便出现在南门上端,半空之中。对,他足下无物,就是半空之中。银衣玉冠,如水如月华,宽大柔软的衣摆长长垂落,恍若流水清风,忽然之间便洗涤了这擂台之上的凶杀血光。他的目光不知落于何处,但是那眼底,写着的却是悲悯与无情。丰神如仙。白道之主江无邪御风而来,然而在猎猎风声里,他的衣袖却一动也没有动过。他所处位置既高又远,叫人无法看的清楚,然而白道子弟们早已虔诚高呼:“参见盟主~~”剩下沉默不动的,便是那些江湖上的黑。道兄弟,政治场上的起义豪雄,皆是凛然以待,并没有任何嗫喏之声。想想无邪平日里那张似笑非笑令人捉摸不透可能下一瞬就会把你暴打一顿的笑脸,就知道不能怪别人对他态度如此冷然。一时之间千人的比武广场竟然安静得落针可闻,天地空静,万物屏息,唯独余下江无邪月光般的衣角飘拂,明明是灿烂的晴空白日,却让人觉得直胜过月夜的幽凉。江无邪又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恍惚间只道是春风拂槛,露华正浓,然而那样的笑意里又透着明显的邪恶的气息,好像一个恶魔,正在宛然地诱导、蛊惑。他从高处缓步而下,并没有什么立足点,只是凌空而来,一步又一步,缓慢地,潇洒地,高低冥迷之间,仿若自流霞云端间款款而来而来,最终落于凡尘地面。然而细心的人便会发现,此刻江无邪也并没有真正踏足于地上,他的鞋底依然是凌空的,就连银色衣袍的下摆也丝毫没有碰上地面的灰土。对于他而言,官家武场,皇帝座前,他本就是嫌弃的吧。然而他上前几步,笑容依旧,很合规矩地向父皇行了跪拜大礼:“草民江无邪叩见皇上,草民来迟,还望陛下恕罪。”广场里好像有那么一些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似乎大家对于这位向来胆大妄为的白道盟主居然没有托大逾矩御前失仪而感到失望遗憾。无邪的游帮是皇室官府的盟友,连皇帝供奉请的都是游帮的家臣,父皇自然认得他。我仔细看着父皇,却依旧没能看穿他老人家的心思,只见到他面无表情地无声点头,无邪便立刻起身谢恩了。真是难为他,离的那么远,还低着头,到底是怎么看清父皇一个微乎其微的点头的?无邪退至游帮的地方,朱墨林的下一个对手上台,擂台比武继续进行。江无邪漫无目的地扫视了一下整个广场,他的目光并未停留,但我知道,他已经认出了我。微凉的笑意,隽秀又深刻的眉眼,一时之间,我脑中竟冒出了好多话想问,好多话想说。想要真诚地跟他道歉,为了打伤他的人带走宇文成璧的事儿;想要问问他陪我出来那么久,游帮还好吗;想要问问他并州盐路的事儿还有没有问题,他还好吗;想要问问他,问问他建成。。。。。。建成最近好吗。。。。。。不是不能知道建成的消息,只是不想知道;不是不想知道建成的消息,只是每每午夜梦回,冰冷的凤血玉镯子总是硌得我手腕生疼。李建成,那个温柔了岁月时光的男子,他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句话,都早已深深雕刻进段锦鳞最好的青春记忆里。耻笑于自己今日的紧张与期待,我与他,终究还是相见不如不见的好啊,也许我这一生,都会不只道到底该怎样面对他了吧。然而,若要问起他到底好不好,我想无邪那个家伙肯定会撇撇嘴,一脸嘚瑟地好整以暇道:“本公子好,他李建成自然就不好了。”思及此处,不由得失笑。对于我而言,这样的比武自然没有什么好看的,我的武功走的是华美绚烂的路子,而军旅武人大多是横练的硬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