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意愈浓,万物苏生,朕欲前往春日野一游,一览春色,诸卿如有意者,可携妻子家眷,与朕同行。”
三月初,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春日山上,绿意盎然,云雾缭绕,鸟虫齐鸣,樱花烂漫,草木葱翠。珂琉王引文武百官、宫嫔内侍等百余人乘车漫游于山野之间,结席集聚,谈诗论文,赏花弄草,畅饮高歌,融融日光之下,陶然美景之中,感受天地灵气,自有无穷乐趣怀于心内。
“诸卿今日无须拘礼,尽可开怀游戏!”
珂琉王兴致甚高,泼撒挥喝,且令道:“阿礼,你乃当世知名的才女,今日游春,且作诗一首,以助雅兴。”
“是。”阿礼思如泉涌,当即便要引吭高吟,无意中却看到珂琉王脸上似有似无的笑意,心中咯噔一下,今日宴会的主角乃是陛下,自己怎能抢了他的风头?但若故意做出一首平庸之作,又有负自己的才名。
思来想去,最后垂手道:“臣才学浅薄,并无应景之作,还望陛下恕罪。”
珂琉王的脸瞬间黑了下来,瞅得阿礼心中惶惶,但随即又展开笑颜,宽解道:“阿礼近日为了攥书之事日夜操劳,寝食不安,今日正可舒心惬意,勿要忧虑……”继续对众人道,“诸卿可有佳句?尽可抒吟!”
阿礼自是知道这是陛下给他的下阶之语,拜谢隆恩,退至一旁。
闻听珂琉王之言,众人皆苦思诗句,以期引得圣上注目。
此时,有直広肆纪道成上前应诏道:“臣不才,得圣上恩典,伴驾游春,沾圣上灵气,福至心中,偶得一句,正欲献于圣上。”
“哦?纪卿有何佳句,快快题来。”
纪道成道:“那臣便献丑了。”
随即吟道:“惠气四望浮,重光一园春。式宴依仁智,优游催诗人。昆山珠玉盛,瑶水花藻陈。阶梅斗素蝶,塘柳扫芳尘。天德十尧舜,皇恩霑万民。”
此诗以“昆山”、“瑶水”般的神仙世界粉饰太平,以十倍于尧舜的“仁智”奢赞“天德”,比拟和夸张可说是无以复加了。众臣听后纷纷侧目怒视,你个死马屁精,这马匹拍得也太响了吧!你这叫我们接下来怎么拍呀?
珂琉王听后心中愉悦,心想自己原来是这么伟大啊,连连赞道:“好诗!纪卿才思敏捷、学问过人,堪称文人典范,足以名垂千古。”
见圣上满意,纪道成也是喜上眉梢,拜道:“臣不过是托圣上之福,沾了圣上的才气,实不敢当此赞誉,这一切都是圣上平时对我们这些臣子的教导之功呀。”
一番鬼扯下来是如此流畅,堪称马屁典范。
珂琉王自然是更加欢喜,连连称赞,甚至还招纪道成前来驾前同饮。纪道成身为一个五位小官,在朝中向来不受重视,今日凭借一手马屁功得此殊遇,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屁颠屁颠的拱了过去,而这自然又引得群臣更加妒恨。
“小人!”
“佞臣!”
类似的词汇彼此不断的在群臣口中低声诉骂,流淌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虽然嘴中叫骂,但他们又何尝不羡慕纪道成的机遇,一个不出色的小官能凭一首诗与圣上一起同席共饮,那么自己只要咬咬牙、一使劲,也不会输给他才对。
这时又有数人也思得诗句,上前奏道。
“玉管吐阳气,春色启禁园。望山智趣广,临水仁怀敦。松风催雅曲,莺哢添谈论。今日良醉德,谁言湛露恩。”
“世颂隆平德,时谣交泰春。舞衣摇树影,歌扇动梁尘。湛露重仁智,流霞轻松筠。凝麾赏无倦,花将月共新。”
“物候开韶景,淑气满地新。圣衿属暄节,置酒引搢绅。帝德被千古,皇恩洽万民。多幸忆广宴,还悦湛露仁。”
诸如此类的马屁诗层出不穷,惹得王上大喜,各予恩赏。其他众人见状再也忍耐不住,纷纷将自己心中诗词吟出,歌颂赞美之语铺天盖地,阿谀谄媚之词震山裂石。
一时间,屁声如潮。
山野中松柏挺拔,奇花异草不计其数,然而最为耀眼的莫过于漫山遍野处处可见的野樱花了,那淡淡的水粉色垂在枝头,在春风的吹拂下漫天飞舞,馨香四溢,引得彩蝶纷飞,令人心旷神怡,将这满座的臭味也吹散了几分。
“陛下,玩得尽兴吗?”
在群臣的朝贺中,一袭青衣的女子凭空出现般走至珂琉王身边,旁若无人的偎依在他身后,轻启朱唇,在他耳边附语道。
珂琉王问声后神色一震,醉意尽去,谓群臣道:“诸卿且退下吧。”
群臣虽不明何故,然王命不可违,皆领诺散去,同时心中也充满疑问:此女是谁?
往来内里的大臣不在少数,却无人见过这名青衣女子,难道是新进的女官?举目望向内侍所诸人,却见她们也是一脸愕然,不知是何状况。
珂琉王与青衣女子互诉话语,谈笑风生,仿佛多年的知交好友,在一旁的稗田阿礼却看得心生疑惑。自己在宫中月余时间,妃嫔、亲王、内侍,大多都有认识,更与大王朝夕相处、片刻不离,这名女子和大王如此亲近,自己却未曾有闻,真是怪哉。
与青衣女子交谈了一会儿,珂琉王沉凝的脸上渐渐露出笑意,走到长屋王面前,笑道:“长屋弟,这几日怎么也不来宫中了?吉备那小家伙可是常常在朕面前念叨着你呢。”
长屋王慌忙施礼,语气紊乱:“王兄为国事日夜操劳,臣弟不敢妄加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