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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京城之中,魏皇入秋后感染了些风寒,但并不碍事,然而经历过年前那场重病的魏皇,身子骨已经大不如前,他对自己的身体也越发小心谨慎。不知道是否因为总是忧心的缘故,小小的风寒便一直拖着没好,虽未加重,可是病气带在身上,他总是恹恹的,就连素来喜欢的丘穆陵大妃也懒得多见。
直到拓跋朗武垣之役捷报传来,他的脸色才恢复喜色,当日便重赏东宫,后又接二连三答应了拓跋朗上书提拔在武垣一战中立功的将领军士的请求,更是把在宇文部关了半年不到的宇文吉给放了回来。
深秋将至,阖宫将去九十九泉行宫避寒,聚集在魏宫正殿商议。
丘穆陵大妃姗姗来迟。往年前去九十九泉行宫,都是由她来安排,谁能去,谁不能去,全都是她一句话的事情。贺赖皇后从不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也不会将这些个权力握在手中,她甚至巴不得留在冰天雪地的京城里守着东宫。
丘穆陵大妃进殿之时,后宫女眷皆已经到齐,她让侍女褪下了她身上华美厚重的狐裘,假意咳嗽了两声,道:“这两日天气渐冷,本宫不慎感染了风邪之症,不过各位对于今年回九十九泉行宫之事应当有了想法了吧?去年因为圣上的病症没有去,想来各位也是……”
话音未落,却被冷冷打断:“是,大致已经有想法了,几位娘娘愿意留在北京,剩下的随圣上去九十九泉。”
丘穆陵大妃眉头一皱,那声音沉稳至极,不似宫中其他嫔妃,她挑起她纤长细眉,转头看去。
雪肤栗发的女子翘着腿倚着胡床坐在贺赖皇后身侧,再下首才是东宫正妃步六孤氏,这排位着实有些不妥了些。但是慕容伽罗从未受过宫中礼教约束,她抬起压在左腿上的右腿,稍稍揉了揉,似乎是压得久了血脉不通畅,但随后她并未恢复正常端庄的坐姿,又翘起了左腿,压到了右腿上,然后抬头看向丘穆陵大妃。
丘穆陵大妃只觉得头皮发麻。
自慕容伽罗同拓跋朗大婚之后,丘穆陵大妃处处受到这个慕容部野蛮女子的压制。曾经有过的想要拉拢慕容伽罗的心思早就烟消云散了,现在看见这个女人就恨不得在她绝色容颜上划上两道血棱子。可偏偏她是慕容部的女儿,就算行为出格,贺赖皇后这个正经婆婆都不管武垣之战慕容部三万武士立了大功,魏皇便更是偏袒她。丘穆陵大妃始终想不通,慕容伽罗都已经嫁作拓跋妇了,慕容部也已经归附,她竟然还当自己是那个东部慕容的公主不成?
“六皇子妃。”丘穆陵大妃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六皇子妃今年是第一次去九十九泉行宫吧?”
“哦,不是,几年前陛下在九十九泉宴请我父亲,跟着已经去过几次了。”她回答得满不在乎。
丘穆陵大妃的脸色顿时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贺赖皇后很是满意丘穆陵大妃这样的神情,她笑了笑说:“是以今年圣上让伽罗来主持去九十九泉的事宜。丘穆陵妹妹今年可以放心休息了。”说罢,手指缓缓在香炉上转了一圈。
那汉人的檀香味道让丘穆陵大妃一阵反胃,却又不好发作,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那么多年贺赖皇后不在乎主持九十九泉行宫之事,到了今年竟然纵着手下儿媳妇压到她的头上。
她稍稍掩了掩口鼻,眼珠却转了转,突然问道:“那倒好,今年是六皇子妃嫁入我拓跋部的第一年,是该好好历练历练。今年六皇子会回来么?”说罢,她的眼神飘了过去,落在了慕容伽罗的脸上。
慕容伽罗再东宫浸淫久了,也显示出了对调香的兴趣,此时手中亦是把玩着一只小巧香炉。她听了丘穆陵大妃提起拓跋朗,眼神稍微动了动,随即又仿佛是一粒石子落入了汪洋大海之中,面上一丝波澜也无了。
丘穆陵大妃暗暗握紧了手指,掐得指节都有些发白起来。
倒是贺赖皇后心情颇好地将手中的那个香炉递给了慕容伽罗,甚至问道:“这个如何?”
慕容伽罗竟然也还淡淡回答道:“皇后手中的东西就是比我的要好。”
贺赖皇后笑得越发灿烂了,好一派婆媳和顺场景。
丘穆陵大妃岂能甘心,她收拾了表情,走上前来,笑说:“今年六皇子立下大功,大概冬天也没必要留在那破破烂烂的武垣了,应该是会回来的吧?”说罢,也捡了个座位坐定,伸手接过侍女端上来的奶茶,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依着六皇子的个性,他那几位过命的兄弟应当也会一同来九十九泉,只怕这次九十九泉行宫该热闹起来了。”她铺垫完,将目光投向慕容伽罗,笑得一派和蔼,仿佛真是一个关系小辈的长辈一般。
“六皇子妃只怕有的忙活,往年每次去一趟九十九泉,就要将我的骨架子都忙散架了。”丘穆陵大妃自顾自说着,一边揉揉肩膀,仿佛此刻她的骨架子真的散掉了。
慕容伽罗抬起眼来看她,那目光森冷幽深,仿佛洞穿一切的锐利,在一瞬间让丘穆陵大妃觉得她似乎已经看穿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是她还是说了下去:“那四位征镇将军也是要来的吧?还有步六孤里、那个贺赖家的汉人崽子,另外又多了一个断腿的汉人崽子吧?哦差点忘了,六皇子好像还给原来他身边的那个什么长史也封了个征镇将军?那如今他的部队不过一万人,倒是有八个征镇将军了。”她掰着指头,好像很难数清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