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雪出自世家名门,一袭雪衣翩翩若仙,怎会让秽物沾到身上。他持剑削去泥丸,给了冷双成可乘之机。她跃上河岸,如轻灵的风一般翻转,将湿淋淋的深衣脱了下来,握在手中舞成了一道鞭子。
风声流影险些扫到剑光后的雪颜。
一招过后,喻雪仔细看了看他的猎杀目标。那人站在正前,墨发如瀑,颜容雅静,身姿秀挺,上下衣物竟是干的。
他不由得问:“你穿了避水衣?”
河空上方响起鹰隼的叫声,此时冬阳已升,岸边绿草地上站着的两道人影,皆是白亮,其中一人的衣衫内嵌迎光变色的丝线,在开阔处极为显眼。它瞅准了发光处,向她俯冲而去,嘴里发出啁啁呼唤。
冷双成不需回头,也知道是谁找来了。前番喂食被它啄伤,养了十余日才见好转;如今它紧追着不放,原来是给世子府的追杀通风报信的。她委实没有好心情,看都不看,扬掌拍了一记过去,震得鹰隼羽毛纷飞,扑腾在半空中哀鸣不已。
“可恨我现在才想明白,为何你们能轻易找到我,原来是靠这只扁毛畜牲的眼力。”她缓缓转动手腕,将衣鞭抖得更加紧实些,冷漠对上喻雪眼睛,“避水衣内藏了古怪,雪公子已知缘由,还想知道什么?”
喻雪打量着冷双成秀美的面相,以及除去外衣后显露的纤长身段,问道:“你是女人?”
冷双成淡淡笑了笑:“女人又如何?——还打不打,我工夫紧,耽搁不得。”
喻雪有了一刻的迟疑。
老将军亲自来府上,向他传达世子的口谕,殷勤叮嘱不可放过两名逃奴,尤其是头号扈从初一。
老将军并未说明,扈从是个女人,且能穿上世子从不离身的避水衣。
他本不愿随意为世子所驱使,可老将军随后出示了世子的信物,言称此事重大,与朝政有关,必须刺杀两名逃奴,才能平息边关动荡。
边关战局如何,他本也不甚关心,平常只是在院里练武,沉迷于剑道。可老将军承诺,能促成世子与他公平一战,便让他动了心。
他即刻启程,一路上都有世子府的哨羽传递消息,还征调来了壁垒军力雪影营,因而使得他相信,世子此次发动的捕杀,是雷霆万钧的。
喻雪真正对上一派镇定的冷双成时,有所迟疑。
她并不畏惧四面八方的追捕,而是执意询问由谁发出的指令,得知是世子的谕令时,她的脸上还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
这显然不是一名逃奴应有的反应,若朝深处推究,倒像是仰慕者希望破灭后的样子。
他不怕伤及无辜,但涉及到世子府的人,总归需要慎重些。
喻雪说道:“你能穿上避水衣,想必身份不同于奴婢。”
他持剑站在河边一步未踏进,让冷双成看出了他的犹疑。她应言拂了拂衣袖,淡然道:“世子赏赐与我的随身物,还有一块无暇玉璧、一柄红光宝剑,我嫌重,悉数留在了世子寝居里。”
她这么随意一说,无需加重语气,也让听者揣度到了言下意。
能进世子寝居的女人,同时拥有三件重宝,岂是一个逃奴所能具备的资质。
如此,喻雪站着更是不动作了。
冷双成面对喻雪,提防他的起手式,耳中却在极力搜索后方的动静。许久未听到萧玲珑走来,猜他应是先行逃离了河边,也就让她放了一半心。
她躬身向喻雪行了个礼,说道:“公子宅心仁厚,不便追击落拓之人,此等风度,令我心折。既然公子不出剑,我又耽搁不得时辰,不如容我先告退,以后再见,仍可言语切磋一二。”
就在喻雪细细思索间,她已绝然掉头离去。
喻雪回味一刻话意,蓦地发觉河畔空无一人,且事情发展隐隐有些不对劲。
若初一真是世子的宠姬,那么,经过世子手谕与虎符调派来的雪影营又算什么?虽说军力不足百人,围捕另一名逃奴萧玲珑绰绰有余,可是世子将路线算得如此精准,明确指示就在延泽河畔,由此可见,他应是提前知道初一与萧玲珑的去处,先制定好围捕计划,再等着他们一头撞上去的。
喻雪暗自惊心:“狡猾的女人,险些被她蒙骗过去——”提剑步入了冷双成的目的地,瀛云镇。
瀛云镇是通往儒州铁剑山的必经之路,也是萧玲珑返回萧家的唯一路途。
世子府的人马能算准她落脚此处不足为奇,她痛心的是秋叶所下的命令。
秋叶当真要追杀她与萧玲珑,且在各关津要道公布榜文,宣示了由他一手炮制的萧玲珑的卖身契。
他这样做,无非是想送出风声,既抹杀萧政的颜面,又使得追杀谕令合乎法理。
她还万万没想到,萧政听到风声后,所采取的应对竟与秋叶的如出一辙。
那就是斩草除根,不授予任何话柄于他人。
冷双成为了躲避世子府的搜查,没有贸然走进瀛云镇。她留在镇子外的树林里歇息一刻,将避水衣裹进蓑草里扎紧了,放进包袱中,又披上湿淋淋的外衣,等待风干水迹。
久候萧玲珑不至时,天边传来鹰隼凄厉的叫声。
冷双成抬头望去,两只黑鹰盘旋在河畔石崖上,左右扑击叶府的矛隼,斗得翅羽零落。矛隼刚被冷双成劈了一掌,伤到了脚爪,以一敌二时,屈居下风。
冷双成看了又好气又好笑,说是去帮飞禽打架,她也没这个闲心。但是黑鹰游斗一刻后,突又朝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