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尕娃骑在一匹未成年的飞骥上,正饶有兴致地打量不远处监视己方的金鸡寨孩儿军黑旗第三哨。不过他的小伙伴们就没他那么沉着冷静了,一个个战战兢兢东张西望,唯恐金鸡寨的孩儿兵从哪里突然杀出来。这种事情在以前不是没发生过。尤其那个叫唐虞舜的禹族崽子,心思狡诈,奸计百出,简直坏透了,估计他撒泡尿在沧水里,都能毒翻上下游二十里內所有鱼鳖虾蟹!
毕仁才屁股下面好像有根刺儿,不停在鞍鞯上扭来扭去,胯下那匹年老体衰的母飞骥被他折腾得哀鸣不已:“马尕娃,你说禹族的小崽子会见咱们吗?”
“会的!”马尕娃简单而笃定地回答道。
“可我觉得就算他们能见咱们,也肯定不会答应咱们的!”
马尕娃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会不会答应,总得试过才知道。就算他们不答应,难道情况还能比现在更糟吗?”
“哼!就算答应了又能怎样?禹族人的饭吃不得,话更听不得,这可是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毕仁才说着用力甩了甩手里的鞭子,吓得胯下飞骥左右趔趄,差点把他扔下去。他不禁破口大骂道:“畜生,就算你听不懂人话,难道还看不出什么是好意、什么是歹意吗?”
如此浅显的指桑骂槐,连白痴都能听出来,何况作为首领的马尕娃?
马尕娃脸色微变,顺着话头说道:“是啊,畜生就是畜生,就算它能听懂人话,照样还是听不懂道理,哪能分得清别人是好意还是歹意?仁才,我可说得不是你!刚才你说老辈人传下的规矩,老辈人还说信奉折密野教义者要杀光异教徒呢,你怎么不去杀呀?”
“等我长大了,我一定杀光所有异教徒,尤其是那群禹族小崽子!”毕仁才咬牙切齿地说道。
马尕娃冷笑道:“那你首先得过得了眼下这关,然后在杀异教徒之前,确保自己不被他们杀死!要是光凭嘴巴说说就能实现宏愿,早在无上上主那会儿就该天下归信我折密野教,建立福乐家邦、人间天堂了,哪还轮到你什么事?”
“席巴,一切磨难皆是无上上主的意欲!”毕仁才念了句经文,然后厉声质问道:“马尕娃,你这是什么意思?居然敢质疑无上上主的裁定,难道你想离经叛教吗?”
骑着瘸腿飞骥一直跟在后面没有说话的董双喜此时赶紧上前劝道:“毕教长,首领不过就事论事、随便说说而已,岂能随便冠以离经叛教的罪名?那可是要处以棍刑的!无上上主是仁慈的,咱们折密野教可没有兄弟相残、坑害手足的事儿,你说对吧?难不成毕教长你要陷兄弟于危难之中?”
毕仁才却不肯松口:“咱们折密野教是没有兄弟相残、坑害手足的事儿,可要是离经叛教,别说手足兄弟,就算亲生父母、自家儿女,举刀时也丝毫不会手软!”
马尕娃对毕仁才的威胁浑不在意,忽然举鞭道:“你们看,金鸡寨派人来了!”
众人闻言急忙抬头望去,毕仁才也顾不上责难,只见三四个十多岁的少年一路烟尘跑了过来,领头是个矮矮胖胖的家伙,见面气还没喘匀便瞪着马尕娃道:“马尕娃,你想见我们最高司令官?我们最高司令官准了,跟我来吧!”
就算听了一万遍,毕仁才还是忍不住想问:最高司令官是什么鬼?禹族小崽子以前不都是管自家首领叫太尉的么?
马尕娃沉稳地点点头:“是我想见你们的最高司令官,麻烦你在前头带路!”
贺绝瞟了他们胯下三匹飞骥一眼,不算好意地提醒道:“你们最好下来牵着你们的飞骥!万一飞骥惊了,踩了我们的青黍,可别怪我们不讲情面!”
毕仁才冷笑道:“禹族小崽子,我们乌里且(折密野教徒自称)跟你们这些异教徒有什么情面可讲?别自作多情!”
贺绝神色不动地回击道:“正因为没有情面可讲,所以我才提醒你们下来牵着飞骥。免得踩了青黍,我们要留下飞骥赔偿的时候,你们到处嗷嗷叫唤!不过就你这匹飞骥,老得路都走不动了,估计只能杀了吃肉。话说我还没吃过飞骥的肉呢,你们知道是什么味道吗?”
折密野教徒只吃他们养的游羚肉。飞骥对他们来说是朋友,可以骑乘、可以鞭挞,但绝不能食用,否则就是亵渎,这是无上上主的垂训。贺绝问他们飞骥肉是什么味道,无疑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和挑衅,所以毕仁才等人马上鼓噪起来。
马尕娃一举手:“别吵!我们下来牵着就行。”
马尕娃在这些人中威信颇高,话音刚落,众人便牢牢闭上嘴巴,董双喜也翻身下马,就算毕仁才不愿意也只能随大流,嘴里却不肯服输,低声嘟囔道:“下贱子,我就知道你是没胆的怂货!”
他声音不高,但周围的人基本上都能听见,包括马尕娃。马尕娃身边几个亲信都勃然变色,只待马尕娃一声令下,便欲拥上去把他暴打一顿,管他是不是部落里最具权威的毕教长的老儿子。然而马尕娃却恍若未闻,正好奇地打量着金鸡寨周边的一草一木。
禹族人真是勤劳!才刚刚开春,土地尚未完全开冻,就有不少农夫趁着昨天的暴雨在无闾河两岸平整田地、拔草施肥,开始了一年的辛勤劳作。巨大的水车矗立在无闾河畔,缓慢但坚定地转着,卷起浑浊的河水扬进四通八达的沟渠中,滋润着禹族人开辟出的每块田地。
不知是不是因为人勤春早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