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溃千里。
这是楚军此时的状态。
军心一溃,便如大江决堤,再难挽回。
子常领着不过几百军士沿路收拢溃兵,直往西边而去。
这一路都是吴地,根本难以驻足。
就在刚才,还有庸邑等小城还派兵出来攻击自己。
虽然不成规模,但是也让自己好一番难受。
如果是平时,自己拥兵数万,这种小城眨眼就可以摧毁的。
此时已然天色大亮,清晨的薄雾升了上来,可是丝毫没有让人觉得安宁。
子常、夫概等人已经是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与昨天刚刚过来时的风光和自信迥异。混在败军中,要不是一路有人簇拥,只怕根本没人会认得自己,更可能还会遭到溃兵的抢劫车马。
子常知道自己这次纵然是能够侥幸逃得性命,回到郢都只怕也几乎没有脸面去觐见大王了。
即便是有子文等在旁为自己求情,大王顾念自己的同宗子谊,再度宽恕自己,自己又有何面目面对国人?
满以为当初之耻能够得雪,可是才不过多久,再遭此败!
大败!难以形容的大败!
这一战是被大王寄予了厚望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毁掉了!
一行几百人,全都飞快赶路,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十分低落而沉重。
旁边不断有发现自己而跟上来的溃军,自己也没了余力去带他们一起走。
跟得上的就跟,跟不上的,只能放弃。
他们的命运如果好的,只怕还能够逃得一命,如果稍有不好,要么被斩杀,要么就会成了吴人的俘虏,当一辈子奴隶任人奴役!
子常心若死灰。
原本来之前自己还志得意满,甚至跟大王立下了军令状。才得大王允许自己行此大事。
可是现在万无一失的事情却遭遇大逆转,若不是自己还想着回郢都覆命,这一刻他真是想自刎死了干净!
以前咱们楚国儿郎是何等辉煌,对上吴军少有败绩。可是现在呢,接连遇上致命性的打击——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
不说子常、夫概等人如何悔痛自责,万分不甘。
这一条西去之路,是楚人回去的最快捷径,程刚、王泽等人率领大军一路追踪而来。路上见到零星躲避的楚人也不追赶,只管沿路寻找子常这些要害人物。
从昨晚到现在这一场逆转,当真是惊心动魄,大快人心!
或许对普通人而言,这只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转危为安的平乱行动,但是对王泽与程刚而言,他们是知道李沐的计划的。
他们明白这事情背后还有更加重大的意义。
不仅是对先生,也是对自己。当初自己不顾一切追随先生,虽然早存了死志,但是却不愿祸及家人。今日能够成功,这些自然就不再问题。
想到这里,两人越发兴奋,连这段时间连夜奔跑的疲劳似乎也消失了许多,见前方依然不见踪影的子常,催促军队继续加力追赶。
……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尽管一夜未睡,但是李沐丝毫没有感觉到疲劳,也没有困倦。
这种时候,就是给你个床。你也睡不着。
或许对其他人战争已经到了尾声,可是对于李沐而言,最关键的一步就要到来。
在临时指挥所侧边的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只有李沐和孙武二人。
两人自从当初豫章一别。虽然私下颇多交通,但是却再未见过面。
今日一见,当真是颇多感慨。
“先生,幸不辱命!”孙武十分恭敬地对着李沐行了一礼。
虽然孙武如今掌管着万数大军,但是面对这个比他还要年轻的男人,依然保留着初见时的那一份恭敬。
他于己有知遇之恩!
李沐重重地拍了拍孙武的肩膀。见他身上沾着血迹,脸上也满是灰尘,心中很有些感动,“孙大哥辛苦了!你不用如此见外。当初一见孙大哥,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人。我也从来没有怀疑会有今日。”
孙武依然恭敬拱手说道:“先生将末将从底层之中提拔起来,让末将平生志愿能够实现。此种恩德,孙武没齿难忘!”
李沐知道孙武并不是说客套话。事实上,现在他能够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会师已经证明了问题。
李沐摇摇头说道:“孙大哥才能卓著,若明珠之在暗,又岂会埋没?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即便没有我的帮助,孙大哥也定然有光耀的一天。我能够得到孙大哥相助,该是我庆幸才对。”
孙武还想说话,李沐摆摆手打断了,他拉着孙武在房中随便坐下,神色转为严肃,郑重说道:“孙大哥应该知道我想做什么,虽然说走到这一步应该不会再有太大变数,但是即便成功,百年之后,只怕也难掩骂名。今日孙大哥能够助我到如今地步,即便我于你有些恩惠,也早已还清。如果孙大哥选择置身事外,我绝不会阻拦。”
孙武听闻,站了起来,郑重说道:“先生不用如此客气,有命令但请吩咐就是。我孙武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平生就想纵横沙场,能够将自己那一套理论付诸于实践就足以。至于所谓清名,生前尚且不避,又安顾身后?先生雄才大略,让末将深为折服,能够在先生手下效力,是孙武之幸,请先生勿疑!”
李沐也站起身来,哈哈一笑,“孙大哥既然如此说,那以后孔某也定然不再多话。将来逐鹿天下,东问九鼎,孙大哥不用担心没有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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