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去留
林家宅子里,林正道和玛瑙对面坐在一张桌子两侧,两人面前的茶正袅袅升起烟雾,两人的面容一时有些模糊不清。林正道手里把玩着杯子,正认真地听玛瑙一字一句道。
只听玛瑙的声音不疾不徐在房内响起:“昨晚我和丁四、胡润泽三人潜进张汉生内宅,据丁四说,昨天晚上张汉生在天香楼宴请吴海,所以内宅守卫稍些松懈,但我到了内宅,发现里面也是暗卫重重,巡逻的差役一拨一拨,幸亏丁四两人经验丰富,我跟他们两个转来转去,那些守卫一点也没发现我们。后来,他们埋伏在张汉生女儿张青青房间周围,看了半天,才让我偷偷潜进去,让我查看张青青是否在屋内,如果不在屋里,是否有异常的地方。我钻进张青青房间,在屋子里查了个遍,一个人影也没发现,而房间里也没有药的味道或是药碗,梳妆台上有浅浅的积灰,应该是有几天没有用过,而在书桌一侧,有几张纸团,我伸开看看,上面的字都长得差不多,我便拿了两个纸团,把其它的又团回原处,一个纸团我给了丁四,另一个纸团——”她话语一顿,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团,递给了林正道。
林正道将纸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溯洄从之,道阻且长。他不禁喃喃道:“这是《诗经》中的一首诗,名字叫作《蒹葭》,是说男子追寻恋人而又不可得的意思。”
玛瑙点点头:“正是,我们正要从内宅出来,结果却撞见有辆马车从外面送一个女子回来,那女子正是张青青,我们见她神色哀凄,走进了房间,没过多久,知府夫人黄氏就跌跌撞撞奔了过来,房间里又是哭又是骂,但房门关得死死的,张青青从始至终没说一个字。”
玛瑙见林正道听得认真,又沉吟地说道:“丁四前天先托你查寒易的底细,又请我一起夜探知府内宅,不知他准备做什么?”
林正道一笑:“我昨日已将查到寒易的东西给了丁四,我想,他应该是不相信所谓道士谋逆盗大印的说法,他定是觉得张汉生得罪了什么人,因此那人才伺机报复。”他顿了一下,又对玛瑙说:“你刚才说张汉生宴请吴海,你可知他这次宴请是为了何事?”
玛瑙蹙眉道:“庆功吗?这个案子结果已经出来,道士谋逆盗大印,人赃俱获,吴海可以堂而皇之向皇上交差,也算是不负皇上圣托,大大立了一功,而张汉生丢印的事情也可以不了了之,皆大欢喜,自然要庆功了。”
林正道摇头说:“不只是庆功,还有送行,吴海已经决定今天要离开泉州到京城向皇上复命了。”
玛瑙不禁一下站了起来:“丁四他们要走?”
林正道不慌不忙地说道:“我跟你打个赌,丁四肯定不会走,如果他走了,他就不是江湖中口口相传的金刀捕快了。”
但是,丁四和吴海确实要离开泉州府了,一大早,吴海就从睡梦中醒来,早早让差役向张汉生辞行,等丁四和胡润泽赶到时,吴海和张汉生已是情深意重得互相道别了,一个热情挽留,一个执意要走,一个说款待不周,一个说多有打扰,两人又叙了半天,张汉生才让下人抬上一个箱子,说是一些泉州一些土仪,特意送给吴海的,吴海推辞不过,只得收下来。丁四看两个差役抬那箱子都有些吃力,不知里面是何土仪,竟然重得离奇。丁四见木已成舟,没法再开口,只好垂手立在一旁,等两个又殷勤客气了半天,跟吴海一起离开了知府衙门。
一阵尘土扬起,吴海坐了马车,丁四等人骑马绝尘而去,只留下张汉生等人在原地不住挥手,待到马车再也看不见,张汉生轻轻拭了拭额头上的汗,对着一旁的朱克庸说道:“这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呀。”
朱克庸附和道:“这巡按倒是个妙人。”
两人相视一笑,有说不出的轻松。
吴海坐在马车里,心里也是有说不出的舒坦,这次轻轻松松就把皇上交给的任务完成,真是吴家祖坟冒了青烟,吴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多有庇佑,回到京城,等交了差事,皇上会给自己什么赏赐呢?他正想得出神,忽然马车一下停了下来,他有些纳闷,把头伸出窗户,大声问道:“何事?”
窗户外丁四满脸都是笑意:“大人,为何走得如此仓促?”
吴海急忙答道:“丁捕快,我原想着这事儿已经了结,寒易的签字画押都已经有了,就怕皇上着急,所以就定了回京的计划,因为事情紧急,就没有事先通知丁捕快。”原来,吴海见审清了大印丢失一案,又完成了朱祐樘的嘱咐,就急着回京,想到丁四在此案中没出任何力,生怕丁四不愿回京,因此便不与丁四商议,独自一人做了决定。
丁四依旧是笑意不变:“大人英明,来泉州不到几天就破解了大印丢失之案,又缉获了妄图有不轨之心的道士寒易,实在是大大立了一功。不过,我也查到了些隐情,一时间还没来得及给大人说。”
吴海心想:来了,这丁四果然是想要分些功劳。他心里紧张,脸色一时也有些紧崩,眼睛眯起来看着丁四,等着丁四说下去。
丁四声音依旧听起来没有一丝不满:“大人,我托人查那寒易,结果竟发现这道士竟撒谎骗了大人,他自称是漳州府人,其实是泉州府人,他原名叫做赵一汉,是泉州一个泼皮无赖,弘治三年,他与人争斗,结果失手伤了人命,便逃窜到漳州去,这次回来不知怎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