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
轻轻拂人发丝。
孙子期看着孙乐童蹲在铁桶旁一脸天真的模样,慢慢慢慢道:“从孙乐童懂事以来,他就一直没有爸爸,就连那时我们跟哥哥住在一起,我也只是让他喊叔叔。”
提到这个人,余城又心塞又心疼,只能闷着嗓音,“嗯”了一声。
“我知道这样对他来说很不公平,但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孙子期说,“我没有办法随随便便找一个人结婚,没有办法随随便便补一个爸爸的角色给他,哥哥对我们很好,但他终究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给他造成更多的负累。”
“在物质上,我可以满足他的大部分需求,让他有健康康长大的条件。我也自认为足够关心他,足够爱他,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总担心他会有什么差错。”孙子期抿着唇笑了笑,“其实你多少也察觉到一点了吧,我对他有些溺爱的倾向,我自己也知道,但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
“我怕只有自己一个人带着他,会对他的人格塑造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总是会让哥哥或者霍一鸣跟他多点相处,也总是会带他到处跑,接触不同的风景跟不同的人。”
“我希望他跟普通的孩子一样,希望他不要囿于某些由我造成的缺陷,希望他将来能变成一个开阔的人……”
余城抱着她的手臂箍得越来越近,他没有打断她的话,只沉默地蹭了蹭她细腻的颈子。
“他三岁的时候,第一次问我,关于爸爸这个问题。”孙子期反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继续道,“我其实想过很多种说法,但每一种说法,我都能挑出其中的刺来。”
“他太小了,我不能对他说真话,也不能凭空变一个爸爸给他,找借口暂时地骗一下,他也总会长大,总会察觉……想了又想,怎么都有破绽,最后还是决定用了那个说法。”
“让他觉得,爸爸带着对自己的爱离开,总比不断地给他虚幻的承诺,又不断地让他失望,要好一些吧。”孙子期有些难受地垂了垂睫毛。
“你做得很好。”余城的心跳得极快,半晌,只说得出这句话。
他眼睛看着正在一边玩耍的孙乐童,嘴唇不住地轻啄着孙子期的耳朵,哑声道:“你把我们的孩子,教得很好。”
孙子期闻言,轻轻地笑了一下,向后仰起头,主动凑过去亲了一下他长出淡青色胡茬的下巴。
“……你给点时间我。”
对于自己的孩子,每个母亲都会显得过于谨慎。余城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她的想法,但也隐约能感知到她的怕。
或许的确应该再耐心一点吧?
他长叹一声,心情复杂,最终只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脸,不再逼她。
***
身后是城市明亮的夜幕。
余城拥着孙子期,两人静静地注视着孙乐童蹦蹦跳跳的身影。
“麻麻,蜀黍,我跟叽鱼说完话了,我们把它放回家好不好?”像是终于说完悄悄话了,孙乐童放下乌克丽丽,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想去提那个比他矮不了多少的小铁桶。
余城松开抱着孙子期的手,起身走过去,帮他一把提起了铁桶。
“走吧,到码头上去放。”
他声音慵懒,向前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微微俯身向后伸出了手。
“好。”孙乐童奶声奶气地应了一声,踮起脚尖牵住了那只宽厚的大手。
湖水清澈,木头小径上开满了一路的灯,照得近处的湖水一片通明。
一家三口卷起裤脚赤着脚坐在码头上。
余城一手拎着铁桶,一手护着小崽子,让他最后伸出手指来摸了摸他的叽鱼伙伴,然后动作轻缓地将水桶倾斜,那尾鱼儿便轻快地跃进了水里。
他钓鱼一向只图个消遣,用的都是无刺钩,不大会钩破鱼唇,所以鱼儿放生之后存货的几率也大。
本来刚钓上来的那会儿,他是打算拿回去煮了吃掉的,但看见小崽子那股兴奋劲儿,想了想,就又算了。
这个年纪的孝子,大多还怀有对生命最原始的同情,现在对他解释自然界生与杀的平衡运转,也许过于早了。
再晚一些也不迟。
余城一只手搭在孙乐童的小脑袋上。
再晚一些也不迟,他想。
他们一家人以后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他跟孙子期可以慢慢地教导他。
今夜的星星很美,一闪一闪地高高悬挂在头顶。因为别墅在半山上,离市区又远,所以看得更加清晰。
孙子期仰头看了一会儿,便自然地往后躺了下来。孙乐童见了,也顺势挣开余城的手臂,趴着窝到了她的怀里。余城一只手从孙子期的胸口提起他,往旁边一放,自己枕着手臂躺到了她旁边。
“幼稚。”孙子期笑骂了一句。
他也不恼,直接伸出了一只手臂将她兜进了自己怀里,还一脸有理道:“地上硬。”
看这两个大人又黏黏糊糊地靠在了一起,孙乐童从小在国外长大,也不觉得稀奇。
抱抱跟亲亲就是表示善意跟友好呀,他在幼儿园也会跟小朋友们抱抱。
至于亲亲嘛,他偶尔也会允许丽丽亲他一下啦。
可是,噫,是不是他很勇敢的缘故,他都不会像麻麻那样脸红红的耶。
***
孙子期趴在余城的胸口睡着了。
余城估摸了一下时间,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压低声音喊了正在一边自娱自乐的孙乐童一声:“许,回去睡觉了。”
孙乐童乖乖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