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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西山墓园有一种非常少见的花,通体是紫色,一部经文里提到紫色圣洁,最适合庇佑死去人的灵魂,使他们有处安放,不必沦为孤魂野鬼。
我说紫色太深沉,它想让人落泪,尤其在缅怀一张脸的时候。
我坐在陈靖深墓碑前,身后是漫无边际的积雪,这条路很长,从山脚下一直延伸到山坡上,半山腰有一座极小的寺庙,里面只有两和尚,一是老和尚,一是年轻的和尚,我上山途径寺庙门前,被打扫积雪的老和尚拦住,他说我面目不祥,要有大灾难发生,我以为他是骗子,并没有理他,我本想绕开他离开,可他察觉到我的意图,率先一步堵住了我去路,他对我说,我活不久。我气急反笑,念在这冰天雪地的,他还出来碰瓷拉活儿也不容易,谁都是为了活着,如果没有真的伤害到自己,何必去斤斤计较,予人玫瑰手有余香,无法断定谁就一辈子穷困潦倒爬不起来,万一他有飞黄腾达的一天,多这样感恩自己的人,也不算吃亏。尽管这剃了光头双手合十自称佛家弟子的和尚是没有什么成龙的可能了。
我从口袋内摸出钱丢到他怀里,我告诉他拿了钱让开,不要耽误我事情。
他无奈摇头,又将钱重新还给我,他说我会相信的,在再难到来那一天,他还赠送了我一串佛珠,分文不取,他说那东西开过光。
我在掌心掂量了几下,我忽然有点半信半疑,一不要钱还送我东西的老和尚,他在我身上应该没有企图,我问他这卦占卜得准不准,他说不是算卦,是看我面相提醒我,我问他有法子避难吗,他目光深沉抬起头盯着天边一抹飞机划过留下的雾,坚决而无情吐出两字:没有。
还好,他没有说天机不可泄露。这套路太老了,应该摒弃。
我笑着说和他道了谢,拿着那串珠子离开寺庙。
等到我拐上山,在转弯处的矮亭回头去看,发现那老和尚不见了,扫帚丢在庭院门前,被白雪皑皑裹住的小寺庙看上去竟充满了灵气。
我坐在墓碑前的空地上,旁边烧着纸钱和阴衣,火苗蹿起来很高,似乎都要没过我头顶,空气升腾得格外温暖,为我挡去一丝寒风。
我一边斟满两杯酒,一边对墓碑上陈靖深的照片说,“你知道吗,刚才山下有老和尚,他说我活不久了,死得挺惨,而且不可避免,你觉得好笑吗”
我说着笑出来,“可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因为我遭了太多孽,虽然我本意不是这样,但事情发展总是逃脱我掌控,你说我当初带着露露去找你干什么,安分守己在家里呆着多好,不然我也不会遇到祝臣舟,也发生不了这么多牵绊和纠缠。”
我将酒杯递到他相片前,紧紧贴住,陈靖深眼睛长的最好看,自带一股深情,他眼窝比一般人要深邃一些,看上去显老,可他鼻梁又很挺,鼻翼有人,鼻头圆润,还长了一张并不薄的唇,他看上去让人觉得温润舒服,而不像祝臣舟,五官俊美却又刻薄。
我将递给他那杯酒杯口向下洒在地面,我看着液体卷起一丝飞扬的灰尘,我忽然涌出一念头,觉得仿佛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我拿着自己的酒杯,大口喝光,辛辣带着微苦的气息呛得鼻子发涩,我眯着渐红的眼睛,说不清是想哭还是喉咙难受。
“靖深,你怪不怪我这么久才来看你,是我没胆量没勇气吧,我知道你到死都没有原谅我,蔡安和秦霁告诉我许多我从没了解的事,可他们越是告诉我你有多爱我,我越是没颜面来祭拜你。你看”
我伸手指向焚焚燃烧的三炷香,“我真怕我点的香,会侮辱了你的陵园。我太脏了,你什么都清楚,你只是装傻,甚至到最后你都想让那些过去,只是你扛不住了,你知道你活不了。我并不值得你那样纵容和忍耐,你是否想过,我对你的爱掺杂了太多心机和利益,我根本就不是一好女人,我所留给的你一切,都是我虚伪的假象。这份债我会还的,我早晚都会还给你。其实我现在就一点点还了,失去陈靖深的沈筝,过得好狼狈。”
我低低笑出来,“我很想知道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我听人说,不管天堂还是地狱,都是风平浪静万里无云,不会有风雪和暴雨,更不会有烈日严寒。每人有一栋小院子,有阎王的兵马守着,怕你偷偷跳入轮回的湖泊,要熬满二十年才能重生,那你寂寞不寂寞。”
我歪了歪头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喜欢热闹,虽然你不爱说话,但你很愿意去人多的地方,你喜欢听别人说,看别人疯,从露露母亲去世,到认识我之前,你封闭自己度过了好长一段时光,你厌倦也害怕了那样清冷的日子,对着墙壁喊一声无人应答只有更寂寥的回音。该不会是你要召唤我去陪你吧你看不惯我葬送了你的心血,不想看我活得这么好这么久,你等累了,不想寂寞下去,所以想起了我,是不是”
我哈哈大笑,空荡的墓园到处都回响着我无法自抑的笑声,可笑着笑着,陈靖深脸庞在我视线内忽然模糊起来,我甚至看不清他的眉眼,晶莹水雾遮住了我眼睛,再不会有人回答我,这世上名字叫陈靖深的男人也许还有很多,但他们终究不是我认识的他。
他再不会笑着拥住我,逼我多吃饭,在我百般不从下,无奈而纵容吻一吻我的唇;他再不会趁我洗澡时不停敲门要进来方便洗漱,只为了我开门时忽然扯掉我挡在胸前遮光的毛巾,然后抱着我一起沉入浴缸;他再不会在我熟睡时为我盖好被子,再不会在出差的深夜,感知到我失眠,陪我一聊到黎明清晨。
他只是一张相片,没有温度,没有生气,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