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因为我的一反常态有些茫然无措,他侧身面朝车门方向盯了我很久,在我的哭声终于平复了一些时,他小心翼翼对我说,“沈秀在里面受了委屈吗。”
我将脸缓慢从纸巾内抬起来,嘴唇被自己咬破了,正一点点渗出血渍,我舔了一下,声音内带着格外惊慌的颤抖,“里面好恐怖。”
司机很无奈说,“先生昨晚就和您说过,这边不是您可以来的地方,女孩子不可能不怕那种场景,您为何不听他的话呢,非要来亲眼看看才能相信,先生又不会害您。”
“他当初对黄卿很好的时候,你们也不曾想过会有今天。”
司机被我堵得微微一愣,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可是黄秀自作自受,凡是跟在先生身边的人,都非常了解他的脾气秉性,明知道怎样做会让他无法接受,却还要去触碰逆鳞,这是黄秀自己找的。而且我们作为先生身边跟随时间很久的下属,也能看得出来,对待您和黄秀,先生的出发点完全不同。”
我发出冷笑,用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的上半身,“女人是什么。”我忽然毫无征兆问了这样一句话,司机再次一怔,他抿着嘴唇不知道回答我什么,我情绪异常激动拍打着副驾驶的椅座,“女人不是玩物,女人也是人,为什么要被你们男人主宰命运决定生死?黄卿原本是完好无缺的,是祝臣舟对她做了不能见光的事,她才落得这样下场。你们助纣为虐,你们同样没有人性和道德,你们看着她一个女人被祝臣舟毒害到这副模样,竟然没有丝毫怜悯。”
“沈秀。”司机语气忽然阴沉下来,“并非我们没有悲天悯人的品性,而是拥有权势的男人掌控一切,我们不是先生,就没有那个资格去置喙他的决定和作为。只有能凌驾于先生之上的人,才能评判他的善恶对错。社会非常注重地位和财力,占据这两者的人,性命在他们眼中也是微不足道的,先生没有直接做什么,是黄秀命薄又心虚。另外请您注意措辞,这些话我不会告到先生那里,但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传到先生耳朵里,他恐怕会生气。沈秀为了一个素昧平生且私下要暗害您的女人,不值得让先生忌恨。”
司机说完后将前面凹槽内的一瓶维生素水递给我,我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接,司机叹了口气重新放回去,“沈秀何必为了和自己不相干的人,与先生闹的不欢而散呢,先生这一次不管手段和方式是否过分,但出于旁观者角度,我认为您应该感谢先生,他为了还您一个公道,不惜去严惩陪伴自己多年的黄秀,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做到这一步。”
我将头偏向窗外,凝视那栋在北风中格外寂寥落寞的精神病院,天空昏暗下来,有夹杂寒霜的风呼啸而过,透过窗缝刮在脸上像刀割一般犀利,我将车窗升起,茶色玻璃把灰色大楼映衬得更加颓废,就如同黄卿**之间骤然凋零的青春。
没有人去深究那里面是怎样的场景,人间炼狱只存在于人们的臆想之中,现实谁也不会去触碰,更不愿去沦落。黄卿原本可以拥有属于她的璀璨人生,也许另外一条路上不会遇到祝臣舟这样完美的男人,可至少她过得平静,能够善终到老。
人们的一念之间,将人生改变的天翻地覆。
很多人都曾后悔,只是我们并无回头的路。
更多情况下强撑不是一种勇气,而是无可奈何的退而求其次,如果你不想死,无论如何难捱都要咬牙扛住。
这个世界很薄情,没人会珍重无关紧要的你。
越是甜美的糖果,你咬一口越有可能流泻出五彩斑斓的毒汁。
司机将车平稳驶下高速,到达一片空旷的郊外,再开半个小时,就可以驶入海城的市中心。
我心口忽然剧烈跳动起来,我想到自己离开时祝臣舟对孟奇光提到他今晚在滨凰酒楼的饭局应酬,大约赶不回别墅休息,如果我逃掉了,他最早也要明天知道,因为别墅内的佣人有一个规定,不管出了天大的事,只要祝臣舟当天有应酬没有赶回去,就一律不允许私自联系他汇报什么,哪怕天塌下来都要遵守。
我指尖勾住车门扶手,从后视镜内死死盯住司机,他原本专注开车一无所知,大约是在观察后方路况时瞥到了我充满深意的眼神,他的手在方向盘上不稳的滑了一下,“沈秀这样看我,是有事吗?”
我沉默了半响,我在仔细窥探他的眼神,一个人的眼神不会欺骗和隐藏,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去流露出他本能的想法,这世上也只有祝臣舟可以连眼神都骗人,别人并不能做到。
我在看这个司机是否会被我打动,是否会为我所用。
普通百姓更容易被打动和击溃,是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因为他们没有过分的心机和城府,不会为人圆滑过分,也不会残忍到极致,他们骨子里最冷血的也要比拥有权势和金钱的人温暖简单许多。
“您有儿子吗。”
他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话,挑了挑眉梢说,“我有一个女儿。沈秀怎么问这个?”
我笑了笑说,“女儿多大了。”
“二十岁,和您差不多。”
我嗯了一声,沉默着等这辆车穿梭过松柏林来到宽阔的马路上时,我装作晕车要吐的模样扒住车窗狠狠呕着,我能从车玻璃倒映的影像中看到自己苍白又煎熬的脸色,真的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
司机见我不适急忙将车停在路边,还没有完全稳住我便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