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执拗不过我,只能无奈接受我的吩咐,她拿着那张清算单据转身走出去,到门口还有些不死心回头看我,试图等我收回成命,然而她终究在我的漠视下离开办公室。
我作为美索最高执行官,我的要求财务部自然不敢怠慢,我本以为要次日才能拿到这笔款项,结果财务部全体加班到午夜,了合作非常密切的七个银行才凑齐十一个亿。
而我也始终没有离开美索,我将办公室的窗帘全部拉开,让月光透入进来,我站在玻璃和墙壁的夹角内,盯着对面那栋闪烁着霓虹的摩天大楼,这是我第一次一边喝咖啡一边吸烟,强烈的苦味充斥在口腔内,涩得我舌头发木,我忽然在这样极致的麻痹中失去了味觉,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快速交替变幻,像堕入了时空隧道,我来不及看清那些穿梭的车辆,匆忙的人群,以及led屏幕一闪而过的熟悉面孔,眼前一片雪白。
祝臣舟永远都是王者,即使如今他在外界看来有几分狼狈和失意,他也可以轻松压制住所有跃跃欲试的人,不给他们半分可趁之际。
我不知道爱上这样男人是我的幸还是不幸,我却好像被一股巨大的蛮力逼着朝前奔跑,我无法克制自己靠近他的脚步,也不能摆脱他扼住我咽喉的力量,就像一首悲壮的歌曲嚎叫得至死方休。
我盯着屏幕看了良久,在我准备推开窗子看得更仔细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秘书推开,她走进来不太适应这漆黑一片,我却早就习惯,我非常敏捷而精准的捕捉到她存在的方位,我看着她有些茫然和恐慌的脸,在努力甄别黑暗中我的位置,我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样一幕多熟悉,像极了三年前走投无路的我,我在一夕之间把柔软的身体包裹起来,竖起浑身的锐刺,我不停扎向每一个试图靠近我的人,只有陈靖深,我见到他第一眼便告诉自己,这个机会我不能放过。
罗瑾桥在我心上划下那道伤疤后,我很难信任谁,我看每一张脸都觉得是伪善的,是虚假的,我排斥这世上所有颜色和光芒,我恨不得一辈子都活在黑暗之中密不透风。
如果当初我没有横在他车前,没有编造那样一个楚楚可怜的故事,没有涕泗横流求他给我一碗饭吃,没有将我破旧的衣洞暴露在他眼前,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我的人生里从没出现过他,他的岁月中也没有沈筝这个浓重的污点。
我们各自有一条笔直的轨道,永世不相交。
命运给予每个人一把沙漏和一壶流年,是情仇是恩怨自己慢慢熬,深得如海,浅得似湖,错一步便悔一生。
如果有谁问我是否一路走来悔不当初,我一定会说是,但倘若问我究竟悔了哪一步,我也说不出。
秘书听到我笑声,立刻滑动手机朝我的方向照过来,她在微弱的光线中看到我后,她松了口气,“我以为沈总离开了忘记锁门。您为什么不开灯呢?”
她一边说一边摸索着走到墙壁,按住开关打开吊灯,我长时间在漆黑内,忽然这样明亮,眼睛觉得刺痛,我合上缓了许久,她将一份股份变书递给我,“您看一下,数字和股份对得上账吗,如果没有差错,就可以盖章。”
我接过来大致浏览了几个比较重要的地方,我折叠好重新塞进她手里,“还有其他程序吗。”
“还有一些,但是并不需要您插手,我会和其他部门为您做好,您只需要签字,等到全部办妥,您在股东会上宣布一下就可以。”
我原本就很不轻松的心情此时更加沉重起来,我颇为不舍打量这间办公室,每一个角落,每一片灯光,都曾有陈靖深繁忙的身影,有他的气息和痕迹,我不知道人是否真的存在灵魂,如果按照祝臣舟那样说,神鬼灵佛都是虚幻的构造的,是劳苦大众为了寻求一丝安慰和希冀,编造出的普渡众生的谎言,美好又心酸,那么陈靖深早已融化在灰烬内,三魂七魄都灭得彻彻底底,可我宁愿神佛、天堂和地狱都是真实存在,即使他恨我,即使我会被打入阿鼻地狱。
我记得最开始到这里,我动也不敢动,就畏首畏脚站在沙发旁边,盯着和秘书交待公事的陈靖深,我实在无聊就数他的白发,数他眼角的细纹,数他一分钟要眨多少次眼,那时候时光很漫长,过得比高峰期堵车蠕动都要慢,但我非常满足,充满了安全感,我知道他很伟岸,有宽阔的胸膛,他从不计较于我的过往,更不在意我偶尔流泪为了什么,他只是沉默无声用沾染他独特气息的方帕擦拭掉我脸上一行行濡湿,然后留给我空间,等我自己疗伤治愈。
他犹如父亲一般疼爱着我,守护着我。可能是他的沉默,是他的过分体贴,是他对我的毫无要求,才会让沈筝如此贪婪,我一面沉湎于陈靖深的怀抱,一面****觊觎祝臣舟给我的刺激和跌宕,我一面想要做贤妻良母和陈靖深厮守终生,一面又迷恋祝臣舟编织给我的风花雪月。
我不敢听不敢问不敢看,我恨不得将自己所有感官都封存,屏蔽掉外界关于祝臣舟一切流言,抛掉纷扰,像一个聋哑的傻子,握住被他牵在手中的红绳,紧捏不放,固执而疯狂的走下去,撞的头破血流,依然甘之如饴,否则我还能怎样,我早已斩断自己后悔的退路。
我摆手让秘书下班回家,她非常不放心我这副模样,她在旁边没有走,而是扶住我无力垂在身侧的手臂,眉目间都是忧愁,“沈总,您自己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