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达医院时,祝臣舟没有和我预想那般先去找闵丞纹的主治医生询问她近期病情,而是直接带着我和庞赞乘坐电梯到达病房。
我们走上过道时,我被这里清冷惨白的环境寒得发慌,医院真的是全天下最恐怖的地方,需要极大勇气才能在这里工作生活,每天数以百计的死亡与重病,呻.吟与噩耗,都在挑战人最大的底线和承受力,我只是在这里走一趟,都觉得难以呼吸。
我曾经不敢想象失去至亲的巨痛,我家人去世我还很小,并没有大人的喜怒哀乐去送别双亲,只是明白没人给我做饭为我补衣,可生活还要继续,我依旧可以在非常贫穷孤寂的生活中大笑,将自己全部希望和信念都寄托在罗瑾桥身上,而陈靖深的离世让我忽然明白这世上最剧烈的撕心裂肺是怎样感受,它不动声色便可以挖掉你的心,割下你一层皮,将骨头暴晒,沦为干尸。
生的艰辛从来不可怕,只在于你怎样看待它,看待厮杀和磨砺;最可怕来自于悄无声息的死亡,你还有太多遗憾太多无法割舍,却没有多余时光再偿还这份阳债。
我们站在病房门口,祝臣舟正准备推开房门,我按住他伏在门把的手背,“我不陪你了,你和庞赞进去,她大约不想看到我。”
庞赞看了一眼祝臣舟,他对我说,“夫人,也许闵小姐会愿意见您。”
我回头看他,“你又不是女人,你怎么了解。”
庞赞笑着说,“我不是女人,可我也清楚女人的想法,女人这类物种和男人不同,男人一旦面对女人的背叛和伤害,几乎是带着恨意贯穿一生,部分会很小人的渴盼对方生不如死,糟糕透顶,才能泄恨。而女人熬过那段最艰难时光,便可以释怀,或者在其他男人的陪伴下度过,或者是自己豁然开朗,当一份婚姻留给女人的只有悲惨利用和委屈,她不会再抱有什么希望,这个时候女人心里只残存一丝不甘,这份不甘当然需要一个发泄口,至少要将那些苦楚倾诉出来,自然夫人便是闵小姐最想要的对象,您今天不见,他日也总要见,不可能就此再也不碰面。”
祝臣舟笑着睨了他一眼,“知道的不少。”
庞赞有几分不好意思,“毕竟也到了这个年纪,总有过几个女人,性格不同的也接触一些,久病成医而已。”
祝臣舟示意庞赞将门推开,我们三人一起走进去,室内光线格外朦胧,没有开灯,两扇窗子有一扇被窗纱遮住,也阻碍了一些阳光摄入。
闵丞纹躺在**上,她身上盖着被单,看上去几乎没有什么轮廓凸起,就像一块干柴。
她眯着眼睛偏头看向窗外,今天阳光正好,一片金灿灿的暖光笼罩在她有些干枯的发丝上,她眼角有一丝晶莹,可在听到开门声后便迅速用手指擦掉,她的手我只在一霎那间看到,枯瘦得不成样子,像稻草,只剩下一副瘦小的骨架,竟找不到一丁点皮肉。
她擦掉眼泪后,便装作什么都没有转过头来,她大约以为是护士,打算开口前指着**旁边的输液架,示意为她滴流,然而她在发现最前面靠近他的男人是祝臣舟时,她脸上所有原本就异常僵硬的表情都变得凝固,她干裂的薄唇微张,大眼角有许多交错纵横的血丝,将她苍白的脸衬托得愈发狼狈和沧桑。
她浑浊目光内满是不可置信,我理解她这一时刻的感受,会在心底质问自己是否做了一场梦,这怎么会是事实,他怎么可能是一个活生生带着温度的人。
祝臣舟喊了她名字一声,便站在原地不动,闵丞纹抬起手,在她面前虚无的空气中拨了拨,似乎要驱散什么迷雾,她声音非常沙哑,“是臣舟吗。”
祝臣舟大约不太习惯她这么难听的声音,他蹙眉嗯了一声,“是我。”
闵丞纹立刻绽放出一丝笑容,她无比艰难用手肘撑在**铺上,将自己身体抬起,她往后面靠了靠,祝臣舟看到后立刻走过去在她背部和**头之间垫了一块棉枕,作为支点节省她要耗费的力气。
闵丞纹对于他帮助自己的动作看作了余情为了,她眼底才收回的晶莹闪烁再度卷土重来,她靠稳后原本想要伸手拉住祝臣舟手臂,可指尖却与闪身极快的他一擦而过。
她脸色僵住,怔了片刻,庞赞搬了把椅子放在**边,祝臣舟坐下后,回头朝我看了一眼,我没有任何反应,他也就明白我并不打算过去参与什么,他便重新转过身去,对依靠在**头的闵丞纹询问身体,闵丞纹因为我在的缘故,有几分不太自然,她扯出一点笑容说,“还好,比之前减轻了许多。”
“我公司很忙,顾不上过来探视你,沈筝为我生了儿子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孩子非常小,正是需要大人操劳关注的时候,你这边有任何需要,直接庞赞,我承诺即使我们不再继续夫妻关系,对于你我仍旧愿意承担责任。”
祝臣舟说完后侧头示意庞赞将协议书递过去,庞赞点头从公文包内取出双手送上,闵丞纹的目光根本没有去看,她只是没有任何波澜的凝视祝臣舟,唇角的弧度格外清浅。
我惊讶发现闵丞纹成熟了许多,她并不是一个冷静自持的女人,相反,她比较冲动,也有些娇纵,刚认识她的人都会觉得她有大智慧,又能够驾驭男人的手段,收放自如的性情,然而接触几次,便会看透那些不过是小聪明,她是一个非常容易动感情,并且被男人诱.惑欺骗的女人。
我曾以为爱情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