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车内坐了很久,直到街道上行人越来越寥寥无几,我靠着窗玻璃有些打瞌睡,在我迷迷糊糊间,车门外忽然被啪啪敲响,我睁开眼,两只小小的手逆着街边路灯,正不停晃动,露露穿了一身粉色连衣裙,正满脸欣喜朝坐在车里的我大喊,我立刻清醒过来,将车门推开,我弯腰下去还没站稳,她瘦弱的小身体便立刻扑进我怀中,忽然嘤嘤哭泣起来。
这是她出院后我们第一次见面,当时韩竖带她回佛城时,我都没有到机场送行,我不知道她是否怪我,怪我都不怎么看她,怪我无能救她,枉费她这样信任我。可孩子的世界很天真纯净,坠海的阴影已经被她完全遗忘,她活得格外快乐,笑起来没有丝毫杂质。
只是瘦了很多,她躺在**上几乎休养了一个月,断断续续总是昏迷,脑子里有淤血,心肺进水,真是九死一生,她出院那天韩竖给我拍了一张照片,身上裹着厚厚的冬装看上去还像一张纸,单薄绵软,让人心疼。
然而此时她在我怀中不再是一把骨头,丰腴了许多,脸上渐渐又恢复了粉嫩的婴儿肥,她笑着喊我沈阿姨,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给我讲摩天轮有多高,在最上面时候,月亮就压在她头顶,她只需要再长大一点点就能够摸到它,再摘下一颗星星存进瓶罐里,等我过生日时候送给我。她还给我看她小背包内的水晶娃娃,告诉我那是秦霁送给她的,要好几万,她怕摔碎了,问我可不可以给娃娃上保险。
秦霁听后摸着她脑袋哈哈大笑,“原来你还是个小财迷呢。”
露露眨巴眼睛说,“我财迷是往自己口袋里装钱,你往外面送钱曲笙阿姨都不要。”
秦霁脸色一僵,他没好气结结巴巴戳了戳她脑门,“这孩子,你怎么,怎么胡说八道呢。”
露露仰着脸很不满的辩驳,“我没有胡说,我都看见了,曲笙阿姨给我买糖人,你把她堵在墙角,把你身上卡都掏出来了,说以后你干什么都可以让她管,只要她跟你回家,你还把我糖人弄地上了,到现在都没赔我。”
秦霁脸色很尴尬恼羞,他张着嘴巴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反驳,最后红着一张脸目光在我和韩竖脸上匆忙掠过,便默不作声转身飞快走进酒店大门,背影看上去似乎落荒而逃。
露露有些奇怪问我,“秦叔叔怎么了。”
我笑着说,“秦叔叔害羞了。”
露露拍着手笑,“秦叔叔这么没皮没脸还会害羞啊。”
我没想到她连这样的话都懂,我问她这话跟谁学的,露露看出来我有些不高兴了,她缩了缩脖子,有些怯生生的指了指身后的韩竖,小声说,“是韩叔叔说的。”
韩竖:“……”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将露露脖子上挂着的小包提在手上,我递给身后跟随的保镖,牵住她小手说,“露露想不想和沈阿姨一起睡?”
露露非常欣喜而惊讶,可能是我之前对她承诺的有太多没做到,她对我并不是百分百信任,而是有些怀疑说,“真的吗,沈阿姨今晚和我睡?”
我说,“对啊,不只今天,明天也一起。睡在一个房间,一张宽大的软**上,沈阿姨白天带你出去玩,晚上给你讲故事,如果你睡不着,我们还可以拉开窗帘看漂亮的江景,吃零食。”
露露听我这样美的构想,已经高兴得跳起来,她非常兴奋脑袋顶在我泄上,来回蹭着,我身后保镖看到这一幕,大约怕露露毛手毛脚失了轻重,会伤到我腹中孩子,正要过去将她拉开,被我一个阴冷眼神止住,他们只得沉默又重新退回到我身后。
露露还不太明白怀孕的概念,但她懂得女人会生宝宝,生了小宝宝,大宝宝就不再受到全心的**爱,只能得到一半,甚至更少些的关注与疼爱,她非常脆弱敏感,又经历了这样多灾难,我很害怕她会因此受到强烈打击变得一蹶不振,她这个年纪,即将步入青春叛逆期,很容易自闭**,我必须小心翼翼呵护她这颗被风雨摧残得几乎要折断的幼苗,一丝一毫打击都不能给她,让她每天都处在快乐无忧虑的环境中成长,让她有一种认知,所有叔叔阿姨都只疼爱她一个,不会将这份关怀分给其他任何孩子。
露露笑得眉眼弯弯,她仰起脸撅着红嘟嘟的嘴巴要亲我,我非常**溺刮了一下她汗涔涔的鼻尖,俯下身将半边脸对向她,她搂着我脖子狠狠亲了一大口,高声喊着沈阿姨你真好,我长大一定会好好孝顺你。
然而我还没有将自己作为后母的亏欠尽善尽美弥补给她,我在上海待到第二天,傍晚时分一份不知该算噩耗还是喜讯的消息从海城那边传来,是闵宝涞非常信任的朱医生亲自给我拨打的电话,他在里面对我非常焦急而遗憾的说,闵宝涞病危。
我当时正坐在窗台上看浩荡的黄浦江,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手中捧着的果奶顿时摔在地上,杯盘狼藉。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叫来保镖离开宾馆,我一路上大脑一片空白,听不进去任何声音,也无法做丝毫的思考与回应,保镖始终在观察我情绪,询问我是否还好,有没有不适,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这样问,然而当车在飞快三个小时的跋涉后到达医院,我进去从电梯墙壁看到自己惨白到像死人的脸时,我才恍然大悟,我这是怎么了。
闵宝涞病危,难道不是一件大快我心的好事吗,我梦寐以求,朝思暮想,盼了多少天,才等来这样美好的结局,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