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臣舟面对我的质问,眼底仍旧冷清一片,傍晚寒冷春风刮来,将我们两个人单薄的身体都吹得瑟瑟发抖,庞秘书脱下自己外套披在祝臣舟身上,又接过另外一名保镖的西装披在我背上,祝臣舟看着我无比陌生而审问的眼神,他说,“刚才是谁要置我们于死地。如果不是我的人迅速赶到,你知道此时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会是谁,也有可能就是我。谁不仁在先,他搅了我的婚礼,使闵丞纹声名狼藉,她是我夫人,是祝家族谱一员,这是赤/裸打我的脸。难道还要我对他手下留情吗,是他自己因为贪婪和欲念而作到了这一步,我没有起过伤害他的意念,在我的认知内,他是我的敌人,他想对我痛下狠手。对敌人仁慈,很有可能就会最终葬送自己,我为什么要做那样愚蠢的事。”
我扯住他衣领指着自己说,“是我雇佣了他,是我搅了你的婚礼,是我害你颜面无存,他千错万错,但这都是一条性命,他是被我袭击才变成这样,如果他死了,我就是****凶手。”
“我可以保住你平安无事,就算你手上有一条人命,这也没什么。”
祝臣舟云淡风轻说完这句话后,便朝庞秘书点了一下头,庞秘书立刻招手叫来两名保镖,从两边将我手臂架住朝胡同外拖去,他们始终和我保持最疏远的距离,也不触碰我其他部位,非常谨慎守礼,祝臣舟跟在我身后,由于伤口的巨痛每走一步都会扯到和衬衣粘连在一起的皮肉,他痛得眉头紧锁,但不吭一声,我转不了头,我被两个壮汉禁锢住完全失去了行动上的自由,但我能用余光看到濮茂趴在地上不停抽搐颤动的躯体,似乎在求救,可没有人理会他,所有保镖都簇拥着祝臣舟离开了现场,没有任何人对他施与援手,都冷漠得近乎一个机器一块寒冰。
我坐在车内扒住窗口,绝望得看向那越来越远的胡同,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胸口沉闷的窒息,我想打电话找人救他,可我手机被摔裂了。庞秘书将汽车开得飞快,几乎要脱离地面,他时不时从后视镜看一眼祝臣舟的情况,然后便狠踩油门,以致于道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在很远之外便四下躲闪仓促逃离。
我双眼充满恨意转头,可看到坐在我旁边闭目养神脸色惨白的祝臣舟时,我连恨的力气都失去,我低声说,“我不想让自己双手沾满鲜血,我不想背负一条人命,不管是自卫还是怎样,我会日夜不安,我已经恨死自己了,你不要再让我多一份罪孽。”
祝臣舟听我说完后微微睁开一条眼缝,他看着自己膝盖上的血污,声音已经虚弱到极点,“沈筝,这样一点罪恶都承受不住,你怎样向我索命报仇。你以为成功那样简单吗,也许不是每个人都会背负性命和罪孽,但一定要有能够无视死亡与不公的狠心和歹毒,商迟场没有那么多仁慈可讲,你该知道曾经名震南省的蒋华东一生害了多少人,才换来他的地位。”
我对祝臣舟这番话无言以对,他掐住了我的命脉,没错,现在支撑我不停奔波的唯一执念,便是我要了却这一切罪孽和冤债,我要让自己有脸面去地下见陈靖深,至少我可以在忏悔后给他原谅我的筹码,否则我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我问他,“在你眼里人命算什么,你告诉我。”
祝臣舟面容冷淡看向挡风玻璃前面一排排隐没在昏暗路灯下的树,还有已经逐渐看不清身影的行人,他说,“人命最高贵,也最廉价,就看这是一个怎样身份的人,权势逼人的高官与财阀,或者公众人物,他的死会引来万物哀悼,会成为大街小巷人们为之惋惜的事件,也许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对这个社会做出多少慈善慷慨,但他的地位摆在那里,每个人都有攀龙附凤的潜念,都有拜高踩低的恶性,只是有些表现不明显,便被归到了善类,有些都写在了脸上,便被归到了恶类。街角的流浪汉死于饥寒交迫,他的尸首被冻烂,如果不是几只流浪狗守在周围不停狂吠,未必有人去搭理,因为素昧平生,又不知道尸首会否带着什么疾病,人都是贪生怕死的,当邪念和善念相碰撞,如果一个人有资本,后者打败前者的可能便大了许多,因为他有能力去承担坏的后果,也有资格去享受好的结果。所以你问我人命是什么,我也可以明白告诉你,人命算不得什么,世界上永远不停止的便是繁衍生息,死一个死一万个平民百姓都造不成什么影响,可如果同时死了一万个站在社会高处的人,那么便会引来一个小时代的变革。而濮茂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我看着他一本正经却冷漠至极的脸,“为什么在你拥有了权势地位金钱后,你还不肯心怀慈善,难道这些生时的罪孽,死后就可以烟消云散吗?”
“不然呢,你还真相信这世上有报应的说法吗。”
祝臣舟笑得非常嘲讽,好像在讲述一个乐不可支的笑话,“报应是给那些反抗世俗与现实无能为力的无能之人留下的一份心里慰藉,借脱依靠这一点可笑的想法,去支撑自己面对与存活,它调动勇气信念,可却顽抗不了任何实际,无奸不商唯利是图的商人,他们从百姓和市场上搜刮钱财,谋取盈利,谁来报应呢,地位卓绝掌管大权的仕途人,乒道德玩转法律,他们吃住都比遵纪守法本分踏实的百姓要优渥太多,然而许多灾难面前,施与援手的却未必是他们。报应本身并不存在,即使敲冲突,也是巧合,不然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