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时候, 嫁妆都可以成为一个女人的底气。宋家是没有底蕴, 粗俗到只能甩银子的那种,上京前, 宋父宋母先给她三千多两傍身,真到她出嫁,又使劲给她拿了三千两,然后她在武林园跟着李斐押注, 又赚了一笔四千多两, 虽然用了一小部分,她陪嫁的现银就是将近一万两,这笔银子后来在襄阳府买了一个庄子。宋多福不是死攒着自己嫁妆钱的女人,每一年庄子收来的租子, 都花在这个家身上了。论起陪嫁银子的多寡,交往亲厚的金家太太,高家太太,都没有比她多的了,她还有襄王和宣国公赐的一份添妆,乃独一份的体面。
这样把账算了算, 被堵得喘不起来的胸口是畅通了点。但是再摸着自己确实略过丰腴的脸, 宋多福不由气馁,按说许敏也是生过女儿的,那窈窕的身姿依然宛若少女,她呢,一抓一把肉。
李斐看见宋多福掐着自己的脸,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把她的手拿下来揉着她的脸道:“多福,你拼命生的孩子姓程,你三年就给程家添了两个儿子,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福气吗?有些妇人诚心求子也不可得,便是许敏,膝下只得一个女儿。”
这话虽然庸俗了一点,劝宋多福也只有这么劝了,一个女人平凡的一生,儿子可以给予她强烈的满足。
那么为了生儿子,把自己养得胖了一点,又算个什么事。
“我……”宋多福这才察觉到她是钻牛角尖去了,当下恍然道:“我原儿也没有这么胖的,等我出了月子好好调养,我会瘦下来的。”
“你悟过来就好,莫要轻易被她蛊惑了。这凡事就看人怎么比较了,她觉得她是样样比你强,可如今她过什么日子,你过什么日子,她要是过得好了,也不会惦记别人的丈夫,可见貌美也不是什么无往不利之物……”
李斐一边缓缓扶着宋多福躺下来,一边细声开导着她,然而李斐虽然是这么开导着宋多福,自个儿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许敏身上那股子沾了点书香气息的娟秀柔美,便是李斐起初和她相识,也会多看她一眼。而且许敏一直是个有筹算的人,她那时候不远千里上京来,奉承许氏,和朱妙华好得和亲姐妹一样,想来是为了她自己的前程有所着想的……不对,是哪里不对?
她说她的丈夫荒唐,她的神色全然没有因为丈夫的荒唐而颓然,爱也好恨也好,她没有一丝丝多余的感觉,那完全不是一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婚姻的样子,现在的许敏,比李斐曾经看见过的许敏,比只会缀在朱妙华身后的许敏,更加的张扬。
她如何能如此的张扬?
“我也不是被她……”
女人和女人之间能构成的威胁,说白了就是夹在这中间男人的态度,偏偏程安国做出来的事让宋多福早已经患得患失,在许敏面前还有哪来的自信。宋多福平躺在床上,还是能感觉道一种仓皇,道:“她有一句话是扎扎实实的说对了,我是因为王妃,才得了这场姻缘。”
李斐没有多言,只是给宋多福捋了捋鬓上的碎发。
宋多福身体还是很不舒服的,可是这些都及不上心里的不痛快,她情绪激动的道:“那又怎么样,我和安国见面的时候,她不知道在哪呢,我不是偷来的,不是抢来的,最多算是我厚着脸皮追来的,我怎么了我,我有错吗?”
“你当然没有错。”李斐将注意力放回宋多福身上,适当的安抚一句。
宋多福浅浅的笑了起来,道:“她不知道,我家里是给人烧瓷器的,当初建好了窑也接不到什么生意,还是承蒙了李夫人惠顾才盘活了起来。那时候,我就想,人虽自有运道也最好能有一个贵人提携。而您,当时在我的眼里,就是贵气逼人。”
李斐也笑了道:“看不出来,你是个心计深沉的,当时我们才几岁。”
宋多福紧握住李斐的手,将李斐的手虔诚的贴在心口道:“凤凰,即使一时停驻在地上,它一身鲜亮光彩的羽毛也是走地的草鸡不能比拟的,您就是这样的凤凰,所以我总是想着亲近你,而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我知道李家是清清静静的人家,每个人生活得都那么得体,温和,周遭从来没有糟心事,所以我虽然亲近着你,也不好意思把自己的糟心事说给你听。可是,我有我自己的落魄。”
说话间有泪水从眼角划出,李斐给她拭了。
“我是订过亲的,婚期都在商榷了,又退婚了。明明是我家看出了徐家整一家是薄凉的性子,才及时止婚,坚决退了婚事。但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还越传越离谱,说我宋家是人财两空,说我是老大空闺。不过我家眼看着是还没有败干净,主动上门的媒婆一天也有两拨,张家阿三李家阿四,都是些什么人。媒婆还捏着嗓子对我娘说,这十六了还被退了亲的姑娘,就如隔了夜的菜,再不处理就要馊在碗里了,把我娘气得说,就算养我一辈子,也不会把我随随便便嫁了。嘴上是那么硬气的说了,当天我娘哭了一宿,还直埋怨我爹耽误了我,我就是在这样的贬损中,见到了安国。”
这么一大段话说下来,宋多福已经在微微的喘了,但宋多福还在继续的说道:“他是我从未能见过的男子,行动举止间有着温润的修养,眼角眉梢间又冷得像把剑一样……”
说到这里,宋多福就笑了,道:“当时,我还以为王爷是一般宗室子弟,安国是和王爷合伙一起贩卖药材的,果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