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斐一夜好眠,待外头天透出一点亮色来,她就醒了,只听得外面沙沙沙声。
“外头什么动静?”李斐穿着内衫躺在床上问。
幽露一边搓着手,一边撩开荼蘼团花厚缎床帘子道:“姑娘,落冰渣子呢,吹着风夹着雨的,冰渣子落在地上就化成了水,比下雪还冷,这还没到十一月呢,天就这般的冷!”
李斐坐起身,握到幽露的手,一根根指头冰冰凉凉。
“还真够冷的,我们南边来的,头一年越发不耐北方的严寒。”李斐披着大袄道:“你开钱匣子,拿二十两到针线房,你,画屏,阿菊阿芳,多福屋里的小桃小梅,把槐蕊和司香也算上吧,一人添两套棉袄棉裤厚实鞋袜子,再加一床被褥。”
这是李斐拿私房多补给丫鬟们的过冬衣被,幽露想着上京两个月,李斐这里花钱如流水,就想给李斐省几两银子,道:“我们几个针线都可以,我们日日也有闲功夫,不如扯了布料要了棉花自己做了。自己动手,我们八个也费不掉二十两。”
照府里发下来的冬季衣裳被褥,八个人满破花上十五两的料子棉花钱也够了。
“幽露,你的想法得改改了,这里不是李家,不是西南!”李斐坐在床头捋着长到肩头的头发道:“别一味的勤俭,俭省朴素在这里不是人人交口称赞的美德。你拿了银子去针线房,还得讲讲你们这些从南边来的,怎么耐不住北方的寒。二十两银子,我给你们添了冬衣棉被,还要多听几声‘主子体恤’的好话。”
五两银子漏下去,针线房里的人分一分,好话不是白听的。
幽露一愣,琢磨过来了才应声,然后出门先给李斐提热水。
服侍李斐漱洗过,幽露开了钱匣子取了两个银锭子,邀了阿菊同去办这个事儿,槐蕊过来陪着李斐做针线,一张炕上铺着一束一束二三十种线,槐蕊负责分线穿针,偶尔指点几声,李斐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绣着一张小小的包被。
大红色的厚绒锦缎绣着繁琐的花鸟虫草,以前的李斐根本不需要做这种精细的针线活儿,她如今也不太会这些,这包被已经让一个绣娘绣了两个月,绣出了大体的模样,交在李斐手里就是完成最后一部分的针线,沾过了手送进宫,就可以算是她送给太和公主的满月礼。
每天费上一早一晚费上两个时辰,就绣成一只蝴蝶后半截翅膀。
李斐偶抬头看着窗外养养眼睛,明媚的阳光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碎光闪闪,远方许敏披着一身银红色织金斗篷走来,身形纤弱,身姿曼妙,银白色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把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照耀得越发精致细白。
李斐收回了目光,停止了针线,把九陵街三间铺子的账册拿出来,槐蕊和画屏很快收掉了炕上的丝线,许敏走到了玉沁山房的院门外,略站着通报过,便被请了进去。
许敏脸上含笑,开口就称呼李斐‘表姐’,送上两对红黑色的酒坛子道:“是今年春日里我酿的桑葚酒,酸酸甜甜的表姐喝个新鲜,府里姐姐妹妹们都有,两坛子是送给表姐的,还有两坛子,烦表姐转送给宋姑娘。”
今天一早许敏就往各处走礼,府上嫡的庶的,姓朱的姓李的姓宋的全部送到,而且每一份是一样的。
李斐坐在炕上向许敏欠了欠身,向画屏道:“给宋姑娘送去。”
画屏捧了一对坛子去了,许敏接了司香端过来的热茶,看到炕桌上一本打开的账册,没有回避过去,道:“表姐在看帐?我来得不巧呢。”
李斐合上账册,把账册推到一旁道:“我刚接管这些东西,有许多不懂的,每天看一点,琢磨一点。”
许敏的视线从账册上收了回来,也不问李斐接管了什么,只说着自己道:“我在家的时候也要看这些,母亲在我十岁上就教我看鱼鳞帐,我早先不耐烦那些八分一厘的,这两年才懂事些,知道这些枯燥的东西才是持家的道理。”
“表妹现在就说出了持家的道理,看来是很会持家了……”李斐说笑着,眼看着司香递过来一个铜錾花瓜棱手炉给她取暖,李斐拿在手里道:“今天怪冷的,给许姑娘拿一个。”
李斐叫许氏夫人,也并不想和许家有太多关联,所以对许敏有些冷淡,但是许敏很有几分亲近之意,秀眉一挑靠近了李斐道:“我不用这个,我现在还不冷呢,我的手心是暖的。”
说着,摊开了手心摆在李斐面前,掌心白里透红,指腹圆润饱满,触之细腻温热,李斐微凉的指尖触碰在许敏的手心笑道:“你倒还好,我是不行,现在这个冷,和寒冬腊月里的昆明差不多了,我乍然来的受不住些。”
许敏抿嘴道:“所以表姐拿了钱多给丫鬟们添了冬衣冬被,跟着表姐的丫鬟们,倒是跟了一个体恤下情的好主子。”
李斐眸光一闪,道:“都是跟了几年的丫鬟了,就多赏了点儿!”
许敏退下来些,吹一吹茶盅,和李斐就这个过冬说了一阵子,直到画屏送了东西回来,手上拿着一个一尺长的盒子道:“宋姑娘说,多谢许姑娘的礼,这是宋姑娘送许姑娘的普洱茶饼子,宋姑娘说不成敬意,请许姑娘尝尝这个味儿。”
宋多福回了礼,李斐也当即回礼,让司香取两罐子玫瑰卤。
话说了礼收了,许敏还没有起身,自带了三分熟黏说道:“今晨下过雨到了后半晌天越发的晴朗了,姑妈说要带着女儿们逛逛铺子,表姐也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