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察宛宫大殿,天魔教的婢女提着一盏琉璃灯在前带路。走过七拐八弯的长廊之后,她领着上官雪来到了暂居之所。
推开屋门,里面的地龙已经烧起,暖气习习。
婢女说道:“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吩咐奴婢。不过,察宛宫内机关密布,还请姑娘不要到处乱走。”
她语气平静恭谨,话中却带了三分警告之意。
上官雪一心扑在剑道上,心性虽然单纯却极是敏锐,如何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意思?
她只淡淡道:“好,晚膳什么时候拿来?”
她一天没有进食,现下已是饥肠辘辘。
婢女拍了两下手,便有人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将里面热气腾腾的饭菜一一放到桌面上。
上官雪坐到桌前刚刚拿起筷子,就听见婢女问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她答道:“没有了,你们出去吧。”
婢女依言退出了房门,等到上官雪用膳完毕,才进来收拾了碗筷离开。
听到门外没了动静,半晌后,上官雪便脱了鞋履上床。
她微微抬手,掌间一道劲气熄灭烛火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拉好幔帐,将藏在袖中多时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在与池天汉打斗之时从他手中拿到的东西,上官雪虽不明所以,却一直将它藏得好好的。
将这被卷成了细长模样的纸张展开,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去,上面竟然绘制着地宫的出入通道、机关要害,以及暗牢所在的位置!
上官雪紧皱着眉,十分不解。
——池天汉为何要将这张地图给她?这于他又有什么好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思来想去,觉得池天汉所求不过是为了离开地宫。
可池天汉凭什么认为她会帮他?
上官雪想不通,手指下意识地摩挲起了腰间的锦囊。
这锦囊是穆珩阳赠予她的礼物,里面装着无色无味的药丸。每一颗药丸都被穿凿了数个细小的孔洞,一旦剧烈运动起来,药丸里面的粉末就会开始挥发。而吸入量到达一定程度之后,药性就会使人突然感到身体麻痹、口不能言。
除非提前服下解药,否则一旦中·毒,就要等上三天三夜才能消去毒性。
虽不害人性命,却也能把人折腾得够呛。穆珩阳给这个毒·药起名为“无息”,正符合它的特性。
——能够做出这种令人防不胜防的毒·药,该说穆珩阳不愧是西山穆家堡的少堡主吗?
上官雪心里想着,面上不觉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既然想不出个头绪,她便决定等明日与穆珩阳会和之后再作打算。
*****
天光大亮,窗外北风呼啸之声暂歇。
叶则坐在铜镜前,手拿着一把剃刀,准备将脑袋上已经长出的头发剃掉。
当了二十年和尚,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对自己光头的模样习以为常了。
正在此时,寝屋大门被人推开了,携着一身风雪寒气的池韶司走了进来。
他一掀开竹帘,就看到了正要剃发的叶则。
“……阿则,你这是要剃发?”
叶则轻轻“嗯”了一声,从铜镜里看见了已经走到他身后的池韶司。
池韶司伸手拿走剃刀,叹了口气:“反正以后总是要剃掉的,不如留长一点?”
叶则侧过头微微仰起脸,笑着问道:“为什么?”
池韶司知道他这是在明知故问,面上却没有分毫愠恼之色。
虽然与叶则只相处了短短数月,他却觉得好似上辈子就已经与对方心意相通。
他俯身低笑道:“就当是为了我。等你的头发留长了,就剪下来与我的头发编在一起,做成一个同心结。你说好不好?”
“看不出你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叶则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好,就依你罢。”
池韶司这才安下心,收好剃刀坐到一边。
昨夜的试探过后,他发现叶则对自己的容忍度意外的高,这让他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所幸他还未被喜悦冲昏头脑,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等叶则梳洗完毕之后,池韶司抖开臂弯处的一领狐裘披风,拿到叶则面前比划了两下。
而后,他唇边绽开一抹微笑:“这个样式与你很是相衬。”
叶则任由池韶司将狐裘披风披到自己身上,毛茸茸的领口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世外神佛的渺远,显得更为可亲可爱了些。
他心里一暖,嘴上却说道:“习武之人自有真气护体,哪会需要这个?平白造了杀孽。”
池韶司垂眸笑道:“我知道你心怀慈悲,不忍杀生。但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莫要拒绝。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就不送这个了。”
叶则点点头道:“好,我们去前厅用饭罢。”想了想,又夸了一句:“你的眼光很好,我很喜欢。”
池韶司嘴角的笑意不由扩大了些许。
*****
两人从温暖的寝屋内走出来,外面寒气袭人。仰头望去,屋檐上已结了剔透的冰凌。
天幕湛然,没有一丝云翳,令人顿觉心胸开阔。
两人在前厅落座后不久,便有仆役将餐点一一端了上来。
数量虽然不多,刚好够两个成年男子饱腹,但样样精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品。
叶则来到天魔教之后,池韶司顿顿都陪着他吃素,膳食口味一律迁就着他。
——今天也不例外。
叶则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说道:“阿司,你不必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