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侯蒋府后花园里种满了奇珍异草,此时正值五月,曾泗洪兄妹一过月亮拱门便闻得缕缕清风送来阵阵花香,但,更令曾泗洪感到心旷神怡的是随清风一同吹来的琅琅女声——蒋珊正在花园正中间的凉亭里作诗,从曾家兄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见一名身量纤细的白衣少女倚栏而坐,周身散发出一种即将要羽化成仙的飘飘然气质......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近了些,曾圆圆正要上前去。
曾泗洪却一把拉住了她,朝她作了一个“嘘”的手势,拉着她悄悄的躲在旁边的一棵树后面,驻足凝听。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啪!啪!啪!”
一阵响亮的掌声传来。
同时,一道难掩激动赞叹的男声传来:“好诗!好诗!”
蒋珊回头,见是曾泗洪兄妹,含羞带怯的矜持一笑:“圆圆——曾公子——”
这一笑,让曾大公子心神一荡,差点神魂颠倒起来。
而这一笑,落在曾圆圆眼中,却并没有同样的效果。
原本曾圆圆在人前活泼开朗,人缘颇好。这样的人自然跟谁都能亲近起来。
可是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曾圆圆看蒋珊怎么也没有从前顺眼了——蒋珊这一笑,在她看来根本就是难掩得意,故意勾/引自己的兄长!
只是曾圆圆也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嘴角上扬笑开了:“珊姐姐......"
话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你的脸......“曾圆圆盯着蒋珊脸上跟自己一样的红痘痘,只是数量少了很多,仅有几颗印在脸颊上。
蒋珊迎上来拉住曾圆圆的手,温婉的笑道:“没事,就是用了一家铺子里的胭脂才变成这样的。”
曾圆圆对自己的脸并未作掩饰,蒋珊走近了一下子就瞧见了,不由惊呼出声:“呀!圆圆,你的脸怎么这么严重......不会也是用了那家铺子的胭脂吧?”
又提到了曾圆圆的伤心事。
曾圆圆又哭了起来,指着曾泗洪气道:“都怪他,没事买什么胭脂,都怪他!”
曾泗洪看着心上人的俏脸上一颗颗红色的痘痘,无从辩解,又忍不住一阵心疼——毕竟人家自己都长痘了,也不是故意的。
蒋珊柔声的安慰着情绪低落的曾圆圆,似完全不在意自己脸上的痘痘。
两名年龄相仿的女子,两名脸上同样长痘的女子。
一位哭天抹地,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怎么看怎么厌烦;
一位淡然依旧,丝毫不因几颗痘痘影响到心情。
即使长了痘,她的美,丝毫不逊色从前,连之前去铺子里替她出头也不是她的本意,当时她说了什么?
哦对,当时她说:“外表乃虚无之物,只要本性依然,区区一张脸又算什么。胭脂铺子也不容易,老板掺假许是为了多赚钱养家糊口......曾公子,你千万不要怪他们。”
只是,他哪儿舍得心上人有一丝丝的瑕疵,打着为妹妹出头的名义,铁了心要让那店开不下去,只是没想到......
曾泗洪看着蒋珊出了神,怎么就这么美呢?
不但这么美,还那么的有才华。
蒋珊一阵脸热,心里却是得意的笑了——左拥天下美男,又有何难?
“刚刚那诗,可是你新作的?”曾泗洪也有些不自在起来,遂扯开了话题。
蒋珊的脸瞬间变得有些黯然:“正是我今日新作的《行路难》。”
说着话,一边顺手将曾圆圆安抚在石凳上,自己转过身,面向亭子外,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全身上下流露着一种淡淡的忧伤:“如今朝局虽稳,可依然有天灾人祸,蛮夷之乱,奈何我为女子,想要实现一番抱负为何如此之难......”
曾泗洪心中油然升起钦佩之情,忍不住更靠近了些:“蒋小姐才高志远,实在令人佩服,我大盛朝也有女官的先例......”
闻此话,蒋珊猛地回过头,轻柔的声音难掩惊喜:“此话当真?”
其实大盛朝人人都知道,只有蒋珊是真不知道,因为没人跟她特意讲过。
曾泗洪纳闷了,他诧异的问道:“蒋小姐难道不曾听闻?”
蒋珊愣了一下,又把头转过头去,声音慢慢变低:“知道是知道,只是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能力,怕是不行。”
曾泗洪恍然大悟,原来是没有信心,忙道:“蒋小姐才高八斗,这长安谁不知道,怎么会不行?”
蒋珊闻言冲着曾泗洪嫣然一笑。
曾泗洪只觉得自己身体都酥/麻了一半,整个人恍惚起来,心里是抑制不住的爱意。
...
曾圆圆默默的坐在一边,这两人明目张胆的调笑,竟将她丢在一旁不理会。
直到二人深情对望,曾圆圆再也忍不住自己起身走了,却没有被人察觉......
其实蒋珊是被曾泗洪挡住了视线,而下人们又因为蒋珊不习惯周围站着人,被遣开了,所以无人察觉。
曾圆圆一番委屈无处哭诉,想到自己的娘亲又一向偏爱儿子,更是胸闷不已。
曾圆圆低着头郁郁的走着,在长廊尽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不,准确的说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眼睛晶莹纯洁,被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