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大帅府。
这是一幢建于前朝洋务运动时的庞大建筑,白色大理石雕砌而成,饰以巴洛克风格的尖锥或贝壳花纹,光着身子的小天使憨态可鞠,一人都难于合抱的希腊罗马柱气势汹汹。
可一进屋内,便是传统中式风格的主屋布置,在正前上方的神翕上,供奉着屠家的列祖列宗,最打眼的就是那张被放大成一尺高的已故屠大帅的戎装照。
在其左右,又有两张七寸大、模样与其十分神似,但年龄明显要小些的遗照,轻悠以前没见过,心下也能肯定这后挂上去的两位男士,应该就是屠云的两位兄长灵异怪谈。
这是轻悠第一次到这里,之前匆匆路过时所见灵堂便设在这幢建筑物的侧厅里。
“简直混帐!轩辕小姐不仅是国民政府派来的亲善大使,更是我屠云的小师妹。不管姜啸霖一家想搞什么鬼,我小师妹到了这里,谁敢碰她一下,就是跟本大帅过不去。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岂能由你们一个个情感用事,说不满就提枪操刀子的?!”
此时,轻悠和母亲,坐在屠云的左上首位。
看着屠云插着腰杆儿,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来回踢步,指手划脚、呲目裂嘴的大吼大骂,气势十足,吓得全场一片噤声,没人敢抬头。
可是,轻悠依然细心地观察到,屠云身边的副官和勤务兵,脸上并没有那种绝对信任和服从的神色,座下那些被喝令到此、肩头别着将花的高级将领们,一个个也是沉着脸,吭声不语。
典型的口服心不服!
她担忧地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陆维新,后者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事实上,从屠云甫一见到陆维新时,差点儿就拨枪出手,被她及时按住转移了注意。但进门后,就故意不给设座上茶,将憎恨厌恶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这一点,轻悠却觉得很安心。
至少,比那些不张不显的仇怨不满,屠云的反应让人心里更有底,似乎在大家分开这么久,没有变多少。
“主使者是谁?今儿你们一个个的要不给本大帅一个完美的交待,晚上就不用回去吃酒喝肉抱女人了!全给我在这儿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交出人,什么时候回家。”
啪的一巴掌落下,茶桌轰然碎裂,杯碟尽碎于地。
众人身形一抖,终于有人忍不住跳了出来。
一个身形十分魁梧的大胡子将领,肩扛一朵将花,还是个少将级别,红着脸粗着嗓子吼出来,“少帅,我们的战士向来军令山,没有你的命令,谁敢胡乱来。这一定是小人在背后搞鬼!您知道,当年老大帅要不是中了他们的道,也不会……”
屠云大手一挥打断了话,“马叔,咱们就事论事儿,您别又扯到想当年。”
轻悠听出屠云口气中的尊敬之情,猜测这个马叔必然是老大帅的部下,忠肝义胆,应该属于反姜派。
马毅又反驳了两句,跟屠云打起嘴仗,于是座下有帖着肩花的将军级人物便出声相劝两人。
其中,一个叫赵锡明的大校似乎最得人心,他说,“少帅说的没错,军令山。现在外敌当前,我们自己人更应该严明军纪军规。要是人人都仗着情绪办事儿,那咱们军队不就乱套了吗?
以在下所见,此事非同小可,不得不查,必须查到底。这不但是恶意挑拨中伤少帅和轩辕小姐间的师兄妹之情,更是我们军队中的害群之马!必须严惩不怠。”
此一番情理兼备的措辞,让座下多数人的声音都息了下去。
大胡子马毅虽然不满,可最终也不得不提请屠云做决定。
最后,屠云当面又向轻悠表达了歉意,算是在众将领面前,给足了轻悠里子和面子,从而也向所有人暗示,他这是看在师兄妹的面子上惩罚下属,跟姜家绝无关系。
立场鲜明,绝不含糊重生之温婉。
随即,就有人押上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军官,说是此次机场袭击事件的主谋,两人都非常激动,并对罪行供认不违,当场又对着轻悠和陆维新喝骂吐口水,一副血性表现。
屠云只草草审了一下,便下令要将主犯兼七名活下来的从犯,在全军将士面前,进行枪决,以儆效尤。
轻悠心下一默,便开口劝道,“师兄,容我斗胆一言。此次我们的目的是和谈,是为了不再大动干戈,减少同胞流血而来的。未料到下机就遭遇此事,心头惴惴,更为遗憾,但也不希望因为我们的突然到来,害去更多人命。另外……”
她给十郎打了个眼色,十郎立即会意,对屠云附耳一言。
屠云一听,刹时表情精彩大变几番,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便拍掌应下了。
“好。还是师妹你心善,那今儿我就从轻发落。主犯枪决,补贴家人一笔抚恤金。从犯时罚粮饷半年。要是再惹事儿,立即处决,绝不容情。”
座下众将都被这突其来的转变,惊了一回。齐声呼应“少帅英明”,终于能按时回家吃饭睡觉抱老婆了。
散场时,轻悠敏锐地察觉到几道不怀好意的眼神,在她想寻找时,那眼神又收了回去。
马毅少将仍是一脸不忿地狠瞪他们一眼,转身走人。
那一身儒将气质的赵锡明,却是朝他们笑了一笑,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去。
……
轻悠和母亲一起回到了一个内院,虽不大,住下十来人都没问题,布局也十分有利于他们防守自卫。
路上,三娘抚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