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默默地去打了一盆清水,然后帮着孟秋擦洗着身子和轻甲,她的动作很轻,很是虔诚,带着一种难言的小心翼翼,仿佛怕是将睡梦中的人惊醒了一般。
直到擦到孟秋的手的时候,孟夏的泪水却是再也忍不住,再次落了下来,她慢慢握住孟秋的手,轻声道:“哥,你的手……我记得明明因为练武生出了许多老茧,可是现在这双手……那些茧都不见,对于练武的人来说这是一双光滑柔弱到过分的手,我……我,我真的不敢去想象当时你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成为燕起的。”
孟夏太过了解孟秋,年少的时候她就喜欢跟在他的身后胡闹,上山打虎,下海摸鱼,哪里有孟秋就一定有她。孟秋一直因为自己的武艺而骄傲,她曾经开玩笑说如果以后他没了武功会如何,那个时候的他说——“会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他作为燕起的时候是不是真的生不如死?却又必须苦苦煎熬,努力坚持?
他是不是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过去的日子,他也曾是挽弓射过大雕的人,却从一个武将活成了文臣。
“我不知道,到底要经过怎样残忍的事情,才会将一个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孟夏轻声叹了一口气,低头蹭了蹭燕起冰凉的手:“你的痛苦,我一无所知,全要你一个人默默承担一切,而我的痛苦你却一直在陪伴左右,为我分担许多。哥,我这个妹妹是不是太失败了,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可惜孟秋再也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了。
孟夏慢慢将他的手放下,然后拿过一边的木梳为孟秋搭理起头发来:“以前,我也经常为你束发,你总是笑话我手笨,给你束的不好看。但是你虽然这样说着,却又每次乐呵呵地任由我帮你束起来。哥哥,你知不知道,在你看不见的时候,我已经能够很好地束男子发髻,虽然比不上娘亲的手艺,但是比以前真的好了很多很多。现在,我帮你束好不好?”
孟夏轻声地说着,手里的动作也越加轻柔,认真地帮着孟秋将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然后用发带束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孟夏这才站起了身来,向着孟秋鞠了三个躬:“对不起,哥哥。最终我还是没有听你的话,知道了这一切,你不要怪我,也……不要怪阿寻。”
孟夏深深地舒出一口气,眼眶依旧是红红的,但是面上却是露出一个好看的笑意,那是当年她经常对着孟秋露出的特有的笑意,那是对最亲近的亲人的撒娇。
她说:“哥,说实话,我除了伤心,其实我有点生气,气你一直不想告诉我真想,气你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更气……更气你没有给我留下任何退路。事已至此,我能为你做的就是将齐国人,将韩非拿下,唯有用那人的鲜血,才能为你,为父亲他们祭典。”
“你看,你若是在,我也许还能撒撒娇,说自己已经经历了,可是你却连这条路都没有给我。我——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我不知道你看见师父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感受。我也不知道师父杀你时,你在想什么。但是我知道的,我知道……你若不想死在他的剑下,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么?可是,一切都发生了,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个时候的你……在犹豫。你那么崇拜他,尊重他,你怎么可能对他刀刃相向?可是他却破开了你的胸膛。”
“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但是我现在肯定的事情却只有一件——韩非必须死!”
心中的悲痛依然沉重,但是将这一切背负起来,继续前走才是唯一的出路。
孟夏慢慢挺直了自己的腰杆,抬起袖子狠狠擦了擦自己面上的眼泪,一双眸子里的神色坚毅无比。
“呼。”孟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这才迈步走出了门去。
意料之中的一眼就望见了沉默地站在帐外的陆寻,见到她出来下意识地迎出了两步,却又在想到孟夏刚才的话后,默默地退到了一边,低下了头。
“阿寻。”孟夏低声唤道。
“嗯?”
“来和哥哥告别吧。”
“嗯。”
陆寻还是拿不准孟夏现在的心绪到底如何,没敢靠的太近,只是偷偷的看了孟夏一眼,然后与她再次走进了帐子里。
“往日都不必再提,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在这里说一下。”
“什么事情?”陆寻不知道为什么竟是觉得紧张无比。
孟夏没有说话,却是主动向着陆寻靠近了几步,最后郑重地执起了陆寻的手,与他一道并肩站在了孟秋的面前:“叫一声哥哥吧。”
不是以帝王的身份。
只是以孟家人的身份,以亲人的身份,以爱人的身份。
陆寻完全不顾念自己的帝王架子,很是认真地对着孟秋唤了一句:“哥,我会好好待她的,你放心,从此以后我就是她的家人。我在此立誓,我陆寻一定会连着你的那一份,岳父岳母的那一份,加倍的宠爱她,照顾她,一辈子,不离不弃。”
孟夏没有想到陆寻会在这个时候做下这样的誓言,不由得一愣,却在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地紧紧回握住了陆寻的手。
孟夏缓缓舒出一口气,然后这才偏过头去看向陆寻道:“他……能恢复身份么?我想他回到孟家,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家啊。”
“我明白,一切交给我吧。”
孟夏知道孟秋一直以着燕起的身份活着,现在却忽然要换回身份有多么的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