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不只是为了你父亲,还有另外的事情惹你伤心。”他意有所指,含蓄地说。
珍藏突然有些庆幸在这个时候,还有一个知根知底的人陪在身边。
是啊,她在为父亲伤心的同时,“大婚”这两个字,又何尝不是时刻萦绕在耳畔,让她倍受煎熬。
平时未加留意,今天才发现,医院里悬吊的电视几乎无处不在,此时,在她们所坐的长椅不远处,就有一台电视,实时播放着青木集团总裁大婚的过程。
电视被按了静音,走廊里极安静,那电视中的画面,却像一出默剧,刺眼,莫名带着喜感。
她无法不注意到,那个挺拔的面无表情的男子,臂弯里正挽着娇美的新娘,接受众人祝福。
字幕上显示的媒体评论,不断出现“简朴”、“低调”的字眼,似与裴至的富豪身份不符,场面看去倒更像一场新闻发布会,镜头中,没有出现任何亲友的身影,只有各路记者的话筒和镁光灯闪个不停。
也许,那场婚礼并不隆重,场面并不如何盛大奢华,甚至有些过于简单,但又有什么分别呢?他和她,终究是结婚了,他终究是娶了别人。
郁思文在一旁端正地坐着,故作轻松地说:“其实,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一靠的。即使不喜欢我,也没关系。让我多少帮上点忙,不然,我显得太多余了。”
珍藏亦知不该,但他的诚恳,还是让她放下心防,轻轻靠了上去。
难怪,人家说,悲伤有人承担时,就会减半。心情,似乎在这一霎那真的好过了一点点。
可惜,醉酒的上帝,今天造的孽还远远没够。
晚七点,老叶的后事尚未处理完,来自医院方面的,警.察方面的,车祸另一方家属方面的,人来人往,车轮战般应付不完,小娇.妻只知道呆呆坐在那里哭个不停,再加上有孕在身,事情基本都是秦玉珠和周总监出面处理,珍藏和郁思文跑腿协助。
还是那台默剧电视,在新闻滚动播放时,珍藏拿着缴费单经过,无意中抬头一瞥,竟看见一抹似曾相识的红色。
不由凝神细看,被镜头放大特写的,正是珍藏送给陆慎言的那顶线织小红帽。
她心下一凛,一种不详的预感让她顿住脚步,立在电视下方,仰头看上面变化的字幕,“今日瑞士时间上午十时许,北.京时间下午四时许,一名中国游客在瑞士韦尔扎斯卡大坝蹦极时,因安全锁扣滑脱不幸遇难,根据此名陆姓游客事前登记资料,已通知其国内家属即刻赶往……”
珍藏像被一个荒诞离奇的梦魇住了,捂着嘴.巴,要不是旁边郁思文及时扶了一把,她几乎要软倒在地。
是他,真的是陆慎言!
昨天的电话中,他还得意洋洋说有洋妞排队欢迎他,说给秦玉珠和她带了礼物,言犹在耳,怎么会……!她不相信!
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她拨通陆爸爸的电话,那端,甫一接通,便传来旁边陆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的儿子啊,妈妈只有你这一个宝贝啊……”
无需再说什么,珍藏的心沉到谷底,只颤声叫了一声“陆叔叔”,便再说不下去,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陆慎言,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玩伴啊。
那个阳光、爱耍帅、爱穿秋裤爱戴耳钉的男孩,从小被女生的情书淹没各种桃花不断的男孩,陪她走过幼稚,走过青涩的男孩,如此年轻,怎么可能以这样惨烈残忍的方式离去……
手机又响,珍藏已没有力气接听,郁思文帮她接起,放在她耳侧,手机里,传来的是裴蓁蓁的声音,“叶珍藏,你跟我走,我们去瑞士找陆慎言!”
她也想去,可是,这边,父亲刚刚过世,她又怎么可能走开?
“你必须去!他跳下去的那一刻,身上还带着你送他的帽子,你怎么可能不去?你去了,说不定他会睁开眼睛看你!”
“也许,他根本没有死,是新闻报道在耸人听闻胡说八道!”
“蹦极的安全措施都是有保障的,锁扣怎么可能说滑脱就滑脱?”
“你跟我一起去找他!只要我们去了他就会活过来!”
“只要他活着,我愿意把他让给你!”
电话那一头,裴蓁蓁竟然比珍藏坚强,她没有哭,只是仍然像一个站在橱窗前要玩具的孩子,固执地述说着自己的要求,不答应她绝不罢休。
而珍藏能做的,只是帮她迅速联系了陆爸爸和陆妈妈,告之航班号,让他们结伴前往。
“不去你会后悔的,这么不珍惜别人对你的感情,总有一天,你也只能被别人辜负!我哥和欣然姐结婚,就是对你的惩罚!”挂断电话前,裴蓁蓁如此恶狠狠地诅咒她。
头一次,珍藏对裴蓁蓁没有厌恶,反而心生羡慕,羡慕她爱憎分明,敢爱敢恨,勇往直前,不问前程有愧但求今生无悔。
深夜十点,叶远堂的遗体被送入太平间,因为不许家属守夜,一行人只能回家稍事休息。
从医院出来,秦玉珠担心珍藏,让珍藏去她与周叔叔的新家过夜,珍藏拒绝了。
“那你回家去睡,钥匙还留着吧?”
“不用。我还是回公寓那儿吧。”
秦玉珠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嘴唇张了又张,最后还是闭上。在这样一个人人疲累的深夜,也许是怜惜她眼底的悲伤,暂时没有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