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正在此时,忽听窗外一声呼啸,黑珍珠与一点红竟自窗外跃了进来。原来楚留香早知情势不妙,令黑珍珠的黑马前去报信。南宫灵此时又是一惊:原来便是宋甜儿不在这里,楚留香也能转败为胜。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对楚留香说:“是否只要我告诉你那个人的姓名,你便不再追究我的罪行?”
楚留香将苏蓉蓉交给了黑珍珠,与宋甜儿一道随着南宫灵向外走来。南宫灵讽刺道:“你倒放心将她交给别人。”
楚留香还没说话,宋甜儿先看了南宫灵一眼。就是这淡淡的一眼,竟叫南宫灵瞳孔一缩,紧紧闭上了嘴。楚留香又是好笑又是感慨,但在这之外又有一种放心——一个人若是还懂得畏惧,那他多半不算太坏。
来到大明湖边,三人一同上了一艘画舫,画舫里灯火通明,酒菜齐备。南宫灵坐下后,竟舒舒服服地开始吃喝起来,与他相反的,楚留香与宋甜儿反倒坐得笔挺,动也没动眼前的筷子和酒杯。
楚留香问南宫灵:“是‘他’要你带我们来的?”
南宫灵笑道:“不错。他告诉我,等到我自己不能解决这件事时,就将你带来这里,等他自己来解决。”他又叹了口气,“只是我和他都没有料到,一同上船的竟还有一个宋甜儿。”
他的目光终于移向宋甜儿。她白衣不染尘埃,剑气凛凛逼人,垂目静静坐着的时候,就教人看清她柔美干净的面容。然而南宫灵却发自内心地感到畏惧:方才他瞧见宋甜儿,就自觉此次必死无疑;然而她竟又放过了他。自香堂内走出来,南宫灵只觉得夜风是那么清凉,水波是那么柔和,草木清香也是那么好闻,他从未有一刻比现在更感到生之欢乐的可贵。
就算一再在楚留香手下遭遇失败,南宫灵也未产生过这样的恐惧,他知道楚留香是不会杀他的。楚留香若是不杀他,天底下又还有谁有这个本领?甚至在今夜之前,他自负地以为自己的武功是要高于楚留香的,只堪堪在“那个人”之下。
偏偏又有个宋甜儿。
若世上还有谁能够对付宋甜儿,那必定是他远在大漠的“母亲”石观音。
越想越深,把石观音与宋甜儿对等起来的南宫灵赶紧移开了目光。
楚留香问道:“你想他会来?”
南宫灵自信道:“自然会来。”
楚留香又问:“你想他来了之后,就能解决这件事情?”
南宫灵却沉默了。
他终于想到,自己是不是给“那个人”惹了大祸,只有楚留香一人,那个人自然能够对付,可若是再加上一个宋甜儿……
宋甜儿问道:“你的父亲,是不是天枫十四郎?”
南宫灵说:“不错。”
宋甜儿又问:“那你的母亲是谁?”
南宫灵面上忽然青气涌动,他大喝道:“你的父亲母亲又是谁?”
宋甜儿镇定地说道:“我是孤儿。”
南宫灵一怔,面色几变,终于颓然道:“你……唉,你的确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我不能告诉你我母亲是谁,但她是中原人,她也与你一样,又美貌,又聪明过人,武功又极高。”
楚留香听得又惊又奇,天枫十四郎已经故去二十年,按照他潜意识的想法,南宫灵的母亲应该也早已去世,可按照他如今的说法,她竟然还活在世上?
南宫灵如今也有二十多岁,他母亲想必已四十多,如何南宫灵竟把一个中年妇人与宋甜儿相提并论?
南宫灵叹息道:“她从未把她的丈夫放在心上,她也从未把她的儿子放在心上……”他伸出手去,将酒壶中的酒倒入杯中,金杯里盛着碧绿的酒液,看上去竟是十分诱人。
他拿起酒杯放在唇边,正要仰头喝下,宋甜儿却突然掂起一根竹筷,出手如电,南宫灵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手腕一麻,登时整条手臂都酸软无力,酒杯“哐”一声落在了地上,碧绿的酒液自然也打翻在地。
他害怕之下,站起来惊怒道:“你做什么?”
宋甜儿道:“酒中有毒。”
南宫灵大声道:“这不可能,谁能在这酒中下毒?”说着,他好似已明白过来,神情骇然。
楚留香叹息道:“你难道还想不明白?——自然是给你出这主意的人。”
南宫灵大呼道:“我不信,我不信……”
他状若疯狂,把船划回岸边,不过片刻便寻来一只犬,又从酒壶中倒出一杯酒,喂它喝下。那狗全身变得火烫,每一根青筋都爆了起来,旋即肌肤崩裂,甚至连舌头、鼻子都绽裂开来。不过片刻,那只犬已死了。
船舱里无声无息,只有血腥味,远处风荡过芦苇,传来轻微的呜咽声。
宋甜儿竟叹息了一声,她轻声说:“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险恶,命危于晨露……南宫灵,你本该明白,这世上所有的感情,到最后都是要让人失望的。”
南宫灵面若死灰,他喃喃道:“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险恶,命危于晨露……生世多险恶,命危于晨露……”他呛咳着笑了出来,“哈哈,这首佛偈,无花大师也常说,看来他果然是比我早些懂得这个道理!”
楚留香失声道:“无花?”
南宫灵悲痛地笑道:“他竟在酒里下毒,他竟用天一神水来对付他的嫡亲兄弟。”他望着宋甜儿,“这一手法,他对你用过,如今轮到我了。”
之前宋甜儿说过的话电光火石一样掠过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