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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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再一次挂起了白幡。
上次去世的贺兰敏月不过是个小小夫人,还不算什么;这一次薨逝的却是当朝太子,故此举国震动,京师闻讣,文武百官易服,皇亲国戚们从外地急速赶往洛阳,朝夕哭祭。皇子公主们穿上了斩衰,朝中官员白布裹衣,朝内朝外,一片哀哭声。
爱子去世,帝后是真的受到了重大打击。皇帝李治痛定思痛,追悔不已,竟破例追赠太子李弘为“孝敬皇帝”;而皇后武媚每天痛哭不止,把自己关在后宫女道观内,足不出户。
在这当口,武皇后的母亲荣国夫人杨氏又突发重病,就只能让继任太子李贤带着弟弟妹妹们去探望了。而贺兰敏之也一路跟着他们。
徐书颐第一百零一次追问李令月:“贺兰敏之到底去了哪里?杨凌霜都回来了,为何他还不回来?”
李令月叹了口气,却第一百零一次没有回答。
未来的太子,如今的雍王李贤哭得双眼红肿,他也道:“是啊,妹妹,你若知道敏之去了哪里,就尽快告诉我们。不是说别的,你看大哥和敏之一向亲厚,敏之却连他的葬礼都没能参加,他难道不遗憾?再说,如今杨老夫人病成这个样子还一直念叨着敏之,也该让敏之见她最后一面吧?”
听他提到李弘,贺兰敏之心中一阵酸楚。李弘死的时候才二十三岁!就这样被人鸩杀猝死……他是一国太子,是李家的长子嫡孙啊!李治是失心疯了吗?就被武媚娘这个女人迷惑至此?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不要!
这种深情几乎可以祸国殃民,比薄情更可怕。
徐书颐跟着点头,眼巴巴看着李令月。令月又是一声叹息,难得有些轻愁。贺兰敏之心中一跳,大抵是重伤的原因,她看上去竟有些荏弱,而他不自禁想要去呵护,去保护,让她不需要为任何事情烦恼……让她为自己展颜一笑……
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女人,简直是冰冷如铁,还需要人呵护么?自己是犯了神经病了。贺兰敏之苦笑。
果然,她浅绯色的唇瓣吐出的话语依旧是冷的,淡薄的:“阿颐,最近这段时间宫里频频有人去世,我看你还是回家住一阵比较好,在这边总是要服丧、哭祭,累得慌。”
书颐愣了。
李贤不悦道:“这是什么话,书颐来我们家是走亲戚,哪有你这样把亲戚往外赶的?”
书颐却是冰雪聪明,又或者与令月相处时间长,到底了解更深一些,一转念已经明白过来,惊呼道:“令月你讲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贺兰敏之出事了?——他怎么了?”
令月顿了一下,平静地说:“他死了。”
书颐“啊”地一声,几乎当场晕厥,虽然被旁边的宫女扶住,却也花容失色,珠泪涟涟。李贤震惊万分,立刻追问:“敏之是怎么死的?谁杀了他?”已经去世的太子李弘在最后一段日子,为了某种目的刻意结交自己这个心高气傲的弟弟,两人关系极好。李贤心中早已种下了防备武后的念头,自然想要笼络贺兰敏之,此刻却听说他死了,震骇之下又是失落又是愤怒。
令月又是沉默,片刻后神色依然冷静:“我杀的。”
“你!”李贤此刻的神情,如同看见了恶鬼一般。他目瞪口呆,继而失声长笑,“好好好,你好!你真是咱们皇后娘娘的好女儿……”
令月没有理他,缓步走去将书颐抱在怀中,在她头上穴位轻按数下,书颐清醒过来,却连话也不说,只是大颗大颗地掉泪。令月叹道:“武道相拼本就不计生死,这件事我没什么愧疚的,只是有些对不住你。”
书颐全身发抖,只是哭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令月神色更加黯然,答道:“好,我这就送你回去。”她身受重伤,武功等于没有,此刻却抱不动徐书颐,只好半扶半抱带着她往外走。李贤上前阻拦,令月根本不理他,他也没什么办法。贺兰敏之在一旁窥测,此刻只觉得全身气血翻涌,几乎想扑上去掐死李令月。
刚走两步,书颐扶着长廊上的柱子不肯再走,追问:“那他的尸体在哪里?我要把他埋起来,埋在幽林小筑的旁边,以后天天看着他……”
这个问题恰好问在点子上,李令月一怔,一时之间竟是哑口无言。她小人家一向管杀不管埋,还真不知道贺兰敏之的尸体怎么样了。是被魔门的人收走了?被城管拣走了?还是被运垃圾的清洁工丢掉了呢?
徐书颐满面怒容,大声道:“他到底怎么样了!你难道连他的尸体也不放过,你怎么这么恶毒?”
贺兰敏之再也忍不住,终于冲了出来。他勉强自己带上笑意,故意用轻快的声音道:“徐小姐,你这可就错怪了她了!她对我的尸体——可一点兴趣也没有,否则若是再回头多看一眼,只怕就会再补上一剑,我也就不能侥幸逃命了,是么,令月仙子?”
李令月猝然变色,她愕然地看着贺兰敏之。徐书颐破涕为笑,奔到贺兰敏之怀中,又笑又叫:“太好了,你没死!她没杀了你!”李贤也不禁喜形于色。所有人都围在贺兰敏之身边问这问那,令月却只遥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