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易知足升轿离开,倪思元不由的长叹了一声,方才他送易知足出来,两人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很显然,元奇是不可能主动上门与他们谈的,所以直到易知足上了轿,他才不得不主动开口服软,毕竟势不如人,实力也不如人。
他很清楚易知足今日以元奇大掌柜身份登门拜访的目的,既是释放给他们一个信号元奇欢迎他们入股,但要他们主动拜矮,同时,也是给钱业公所一个台阶下,给他们回拜的机会,给他们商谈的机会,他们若是不识趣,对方怕是就没那么客气了,说白了,人家这是先礼后兵。
但他却担心上海这些个钱庄的东家掌柜不识抬举,不知进退。闷闷不乐的折回内院,才进院子,他就被一众钱庄的东家掌柜们给围住了,元奇上海分行公开挂牌,一家伙在城内外开了三十二家分号,把他们可吓的不轻,这完全是要一统上海钱业的架势,关系到他们钱庄的生死存亡,一个个哪有不急的道理,都急于知道钱业公所是什么态度。
一众人围上来就七嘴八舌的一通乱问,一片乱糟糟的,倪思元一句都没听清楚,连忙高声道:“诸位,诸位请安静。”待的稍稍安静,他才朗声道:“总董和一众董事正在会议,商议如何应对,诸位且稍候片刻。”
倪思元好不容易脱身回到晴雪堂,还没进门,就听的一人高声道:“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元奇凭什么敢如此肆无忌惮,不就是因为他易知足做了这上海道!可上海道也未必就能一手遮天,上面还有臬台、藩台、巡抚、总督,咱大清又不是没有王法,还能由着一个道台胡作非为?”
“说的好!”倪思元说着一步跨进门,扫了众人一眼,哂笑道:“区区一个上海道还能一手遮天不成?”见他回来,冒出这么一句话,魏德盛心里一沉,其他人也是一楞,倪思元却是接着道:“道员不能一手遮天,两江总督能不能?如今两江总督可是林部堂,咱大清是有王法,可王法还能大过天?易大掌柜这上海道是如何得来的?你们没听说过?”
被他这一连番反问,屋子里登时一片安静,两江总督林则徐是从广州调来的,但林则徐在广州也就一年时间,未必就与元奇有瓜葛,至于易知足这上海道是如何得来的,更是没人清楚。
安静了片刻,魏德盛才开口道:“静安看来是知道些详情,别藏着掖着,说出来听听,大家心里也好有个底。”
易知足实授上海道的消息其实上海一众士绅商贾早就有所耳闻,但却没引起足够的重视,主要是没人想到易知足会如此胆大妄为,大清官员经商不是什么新鲜事,甚至可以说很普遍,但朝廷却是明令禁止官员经商,与民争利的。
康熙六年,康熙就曾颁发谕旨,王公以下文武各官不得经商牟利,家人亦不许与民争利,犯者,汉人枷号三个月,杖四十,旗人鞭一百,藩王罚银一万两,王公罚银一千两,督抚以下革职。
康熙这道谕旨可说是祖制,是以官员虽然普遍经商,但却没人敢明目张胆的经商,大多是幕后主使或是借钱放贷又或是私下撮合充当掮客,对于易知足实授上海道,众人都没当回事,商贾捐官得以补缺实授官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谁会想到易知足胆大包天,居然敢让元奇在上海公开挂牌。
倪思元扫了众人一眼,才缓声道:“在下也只是听闻一些传言,林部堂在广州禁烟抗击英夷,都曾得元奇大力相助,对易大掌柜甚是赏识。至于易大掌柜实授上海道,听闻乃是因为元奇承接一千万两国债,皇上特意下的旨,而且听巫道宪的语气,易大掌柜这上海道,怕是得很做几任。”
听的这话,一众人不由的面面相觑,难怪的易知足敢如此胆大妄为,原来有恃无恐,底气十足,这下没人吭声了,安静了半晌,才有人开口道:“元奇如此强势,不会逼迫咱们入伙罢?”
“这应该不可能。”倪思元沉吟着道:“元奇在广东名声甚佳,况且钱庄银号素来极重声誉,元奇岂会做出那等强人所难的草莽行径?”略微一顿,他接着道:“元奇远在广东,咱们不甚了解,但元奇生财有道是毋庸置疑的,诸位不妨多方打听一下,仔细斟酌权衡再做决定。”
“生财有道是不假。”魏德盛闷声道:“却也树大招风。”
倪思元点了点头,道:“元奇确实太过惹眼,而且易大人行事也有些张扬,不过.....。”他放缓了语气道:“元奇大小东家数千,想来也应都是士绅商贾等殷实之家,若是在两江扩张,以元奇的扩张模式,东家数目至少翻一倍,虽说是树大招风,却也有个法不责众。”
法不责众,魏德盛微微点了点头,道:“易大人既然摆出了这个姿态,也就不会逼迫太紧,诸位跟一众钱庄东家掌柜商议下,再做决定不迟,不过,切记叮嘱他们,不可生事,否则没人能护的他们周全。”
易知足回到道衙,刚进角门,门子就迎上来禀报道:“禀老爷,知县刘光斗求见。”
刘光斗前来有什么事?招募义勇虽说贴了告示,但至少要到元宵之后才会陆续有人报名,易知足也没多想,道:“人在哪里?”
“在东厢房。”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请他去书房。”
听闻易知足在书房见他,刘光斗心里暗喜,一般来说,书房是纯私人地方,不是谈公务的地方,只有私交甚密,或是较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