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惠爱街,巡抚部院。
签押房里,巡抚怡良心情忐忑的打开密折匣子,这是他半个多月前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的,没想到这么快,道光就将密折还了回来,速度如此快,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龙颜大怒,一是急务,而他这道密折似乎跟急务沾不上边。
取出密折,他径直翻看后面的朱批,朱批只字未提在藩属国种植鸦。片之事,只说修建铁路事关重大,着广东官员酌情放开对洋人的管制,适当鼓励学习西洋之技,但要严防洋人传教,研习中国文化,绘制不相关地图。
不见怒斥,他心里先是一松,随即又觉不解,翻来覆去的又仔细看了一遍,确确实实只字未提在藩属国种植鸦。片之事,转念一想,他就兴奋起来,眼下全国一片严禁鸦。片的呼声,他在这风口浪尖建言在藩属国种植鸦。片,道光没训斥,就足以说明道光的态度,这是为日后留下余地,若是禁烟效果不佳,就有推行的可能。
想到这里,他朗声对外吩咐道:“来人,速速去将元奇易知足请来。”
易知足来的很快,听闻巡抚怡良相召,他就猜到是道光有回复了,眼下大批洋人即将抵达广州,他也十分忧心,琢磨不透道光会否放宽对洋人的限制,毕竟朝廷素来对洋人管束甚严,这其实是一种严加防范的方式。
他还清楚的记得,“阿美士德号”从广州北上,在东海和黄海滞留,为此,道光迁怒十三行,时任十三行总商的伍元华因此被投入大狱。
这事才过去五六年时间,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着实没底,进的签押房,易知足飞快的瞥了一眼怡良的脸色。见他一脸笑容,心里顿时一松,看来是好消息,不待他见礼。怡良就笑着招呼道:“别闹那些个虚礼,来,看看皇上的御笔朱批,一般官员可没这福分。”
听的一般官员都没这福分,易知足迟疑了下。道:“这是否妥当..?”
“有什么不妥的。”怡良毫不在意的道:“这三条建言都是知足写的,这朱批实则就是批给知足的,有什么不妥的?”
易知足也不矫情,当即凑到书桌旁,观看道光的朱批,朱批是红字,他有种看老师写评语的感觉,道光的字写的很好,一点不潦草,细细看完。他心头不由的大喜,酌情放开对洋人的管制,一个酌情,可以做的文章可就多了,更别说还有鼓励学习西洋之技之语,看来义学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扩招了!
见他看完,怡良含笑将密折仔细的收好,这才道:“前后不过半月,密折便发还回来,足见皇上对修建佛广铁路十分重视。不过,对于洋人的监管,知足不可轻忽懈怠,一旦闹出事端。便是陷十三行于险境,铁路修建亦有可能中止,朝中反对修建铁路的大臣不在少数,知足须的如履薄冰,时时警惕于心。”
易知足连忙欠身道:“大人金玉良言,在下必然铭记于心。”
话才落音。一个长随在门门躬身道:“禀老爷,粤海关监督豫堃前来拜访。”
一听豫堃前来拜访,怡良不敢怠慢,连忙起身道:“有请。”见易知足跟着起身,他摆了摆手,道:“知足无须回避,在偏厅稍后,借此机会,我为你引见引见。”说着就快步迎了出去。
粤海关监督一般挂上驷院卿衔,秩正三品,低于巡抚,但粤海关监督系皇帝简派,有直接上奏权,带有钦差色彩,而且,历任粤海关监督都可说是手眼通天之辈,否则也捞不着这等肥缺,身为满人的怡良深知这其中的深浅,是以也不敢摆巡抚的架子,亲自出迎。
易知足老神在在的坐在偏厅喝茶等候,粤海关监督是十三行的顶头上司,怡良借这机会帮他引见,他自然乐意,虽说距离鸦。片战争爆发,十三行解体只有两年时间,而且道光也支持修建佛广铁路,鼓励学习西洋之技,但他清楚,县官不如现管。
粤海关监督的任期历来不长,等闲也就两三年时间,但也有在任四五年的,不论是上任还是卸任,十三行行商都得凑份子迎来送往,前几日送文详,“别敬”他就送了三千两,这次迎豫堃,不知道又要出多少,想来是只多不少,想到这里,他不由的暗自腹诽。
行商一年到头给官员送礼不知凡几,什么年礼节礼冰敬炭敬水敬瓜敬别敬.。。名目繁多,既费钱耗神,又浪费时间,对于官场这些个陋规,他虽说是极为不满,却又无可奈何,他若敢标新立异,必然为广州官场所不容,在广州必然是寸步难行。
抽出一支雪茄,缓缓点了,他心思也是一转,这一年多来,广州将军、广东巡抚、粤海关监督、广东按察使,这些个广东军政大员接连调换,很显然,道光是在为严禁鸦。片预做部署,不消说,这位新上任的粤海关监督,应是极力赞成严禁鸦。片的,也应该是道光颇为信任的奴才。
一支雪茄才抽了几口,一个长随就进来躬身道:“中丞大人请易大人过去。”
易知足赶紧摁了雪茄,快步走进签押房,才进房间,怡良就含笑道:“知足,这位是新上任的粤海关监督,快上前见礼。”说着又对豫堃笑道:“易知足既是十三行行商,又是元奇银行大掌柜,精通西学,擅长经济,是不可多得的年轻俊杰..。”
易知足瞥了豫堃一眼,见他约莫四十左右,身形高大肥胖,连忙紧趋几步,到的跟前一撩前袍就要行跪拜大礼,豫堃老于官场,见怡良对易知足极为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