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有记忆那天开始,我总是能看到母亲大人一个人坐在镜湖旁边哭泣。
她是整个天界最漂亮的女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她,可自从有了我,似乎就不一样了。
我们被禁止走出镜湖,不论发生什么样重大典礼,母亲大人总是抱着我站在镜湖的边缘注视下界,根本不将心思放在典礼上。
“汉娜,你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
还记得母亲大人总是这样抱着说话,她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梳理我那灰色的羽翼,偶尔有几个爱神从身边飞过,会嘲笑我的灰色,母亲大人都不予理会,她会安慰我说,我是世界上最美的天使。
我美吗?
镜湖倒映我的模样,一半的碧蓝色眼珠,一半是血一样的瞳孔,我就像是带了一个面具一样,右边的脸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它将我本来的面貌遮盖住,让我跟美这个词毫无瓜葛。
丘比特手下的那几个小屁孩总是来嘲笑我,每次我都想无视,可深深的自卑让发了疯一样的折磨我的脸。
该死的,为什么不论我怎么伤害我的右脸,它总会在顷刻间恢复到正常。这种时候母亲大人总是抱着我哭,说对不起我?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跟恶魔生下了我,所以我才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天神大人的寿诞那天,母亲大人破天荒的离开了镜湖,她将我安置在房间内不许我出门,我傻傻的在房间里坐了一整天,直到宴会结束的号角声响起,母亲大人才慌乱地推开了房门一把将我搂在怀里。
我拥有了全新的外貌,但是却变成了长不大的孩子,母亲说,我的样子与她年轻时一模一样,我看着自己只有小山丘大小的前胸,想着或许有一天,这个样子也能长大,然后变成跟母亲大人一样的美人。
但是,我的幻想只持续了两年。
那天,大天使长加百利怒气冲冲地来到了镜湖,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后,粗暴地将母亲大人的头摁在镜湖里许久。
我看着母亲大人挣扎,连翅膀都险些被折断,我只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那一刻我才知道,母亲大人将天神大人的权杖偷走了。天界里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可谁都没有想到会是母亲大人偷走了权杖,她将权杖碾磨成粉喂我服下,我才能化作小天使的模样,支撑我个看起来是个正常天使的力量,全都来自于天神大人的权杖。
母亲大人最终被关进了天牢里,她被四根铁链穿过手掌脚掌,满身是血地被吊在牢房里。
我不禁在想,我的父亲是谁?为什么我们母女受了这么多的苦难他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哪怕帮我们一把?
或许他已经死了吧,他或许只是一个恶魔的小喽啰,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我总是在凌晨的时候偷偷去见母亲大人,给她带一些果腹的食物,她教我唱歌,唱那个我一直都不喜欢听的天使战歌。
如母亲大人所愿,我学会了唱歌,学会了在原本的体型和现在的体型之间转换,学会了怎么保护自己。
然后,然后她便不要我了。
我曾多次想要解开母亲大人的铁链,可都被她拒绝了,她说不想连累我,至少我现在还能在天界有个住所。可那天,她让我解开了,然后偷偷带着我回到了镜湖,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将我推下了天界。
我记得母亲大人说,“你跟他一样,都不属于天界。”
在那个年代,恶魔横行,到处是逃亡的人类,天使和恶魔的战争持续了几百年一直没有结果。
看似天界更胜一筹,但是人间却遭了秧,天使们放弃了这个夹在地狱和天界的中央地带,那些人们的死活没有人理会,恶魔肆意吸食着人类的灵魂。
或许是出于同情?我开始对这些人类友好,帮他们疗伤,帮他们建立家园,我以为我的生活就会是这样持续下去。
直到另一场战役的爆发,加百利发现了我,他愤怒着指挥手下的天使们追杀我,围捕我,我慌乱的逃走,重新寻找安身之地。
我始终不明白母亲大人为什么不要我了,我听话乖巧,不喜欢的歌也学了,为什么她狠心将我丢下天界?
有光的地方就会有天使的存在,我潜藏在阴暗的洞窟里想了许久,既然天界不要我,为什么我不去魔界呢?地狱虽然可怕了些,但是我也是恶魔的女儿,总该有我安身立命之处。
可我想错了,那些恶魔看到我之后,像是疯子一样扑上来,他们撕咬着我的羽翼,喝着我的血,尽管我露出了恶魔的半张脸,他们也不会停手。
这个世界没有我的生存之地,我是被排斥的,被讨厌的存在,不论是天界还是魔界,我都是一个人,没有人会喜欢我。
我百年来都在逃亡中度过,心里的恨日益增长,我憎恨那些将我看作垃圾的天使,憎恨那些将我看作食物的恶魔,他们都该死。
等我意识到自己的心境发生变化的时候,我原本形态的那半张脸竟然扩大了,就像月食一样,我那半张好看的脸正慢慢被吞噬,蚕食。我的翅膀从原本的灰色渐渐变成了黑色。
这大概就是堕天使吧?听说地狱魔界的撒旦就是堕天使呢。
我放纵着,任由它发展,直到一个神秘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他说他是人类,他在这个肮脏不堪的世界里创造光明,他用自己的医术帮助那些受苦受难的人。
啊,我仿佛看到了刚刚下界的自己,我曾经也是这样想帮助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