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休哥愣了一下,在构思该如何回答,毕竟这短短的几句话里,信息量实在是太大,而且可以说是字字珠玑,都涉及到不是身为臣子该轻易插嘴的事,宋辽的大战,辽国的内政,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改变历史,更别说影响他耶律休哥的生命。
过了好一会,耶律休哥才躬身道:“我皇英明,但怕南人多诈。”
辽皇微微一笑,“他们再多诈也没有用,没有朕的允许,谁都别想从这里走出去”,他边说边竖起了一根手指,“哪怕只是一步。谈不成,他们还会有回去的路?”
看到耶律休哥那复杂的表情,辽皇笑了起来,他漫步踱向窗边,一个不知怎样出现的青衣人,赫然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后面。
耶律休哥还是第一次在辽皇身边看见这个人,但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见过这个人,至少听说过这个人。令他有这种感觉的,并不是这个人的相貌有什么似曾相识的地方,而是他手中的那把剑。
一把松木古剑。
剑上没有任何的装潢,剑鞘上也只是刻着几朵简单的白云。
耶律休哥本不是个多口的人,至少在皇帝面前绝对不是,但这一次他居然多口了,忍不住问道:“不知阁下与长白天剑慕云成慕大侠是怎么称呼?”
“正是老朽。”
耶律休哥的眉头动了一下。
就算是面对着千军万马,他的眉头也没有这样动过。但今天它却动了,因为这个人居然是慕云成!
一个已经归隐了山林十二年的传奇人物,那么他手中的必定就是比他更传奇的白云剑。
这把剑的造工很平凡,看来就像是街上最常见的手工作坊造出来的。只不过在这个人的手上,它曾经在一柱香之内,连弊七只吊睛白额的猛虎,甚至连华山名宿华一清也死在了这把剑下。
但也有很多人说,华一清其实并非死在白云剑下。
华一清是死在自己剑下的。
因为当时观战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慕云成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剑,白云剑一直好好藏在剑鞘之内。
又怎么可以说是它杀死了华一清?
华山的名宿,当着天下群雄的面挑战另一位名家,当发现对方根本不愿出手,只用脚步与身法就可以把自己困得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时,除了自杀,他还有什么路可选?
难道要让他当着普天下的面被打败?
况且,白云剑还未必愿意为他而出鞘。
慕云成确实很少为实力比自己弱的人出剑,所以这把白云剑经历过的都是恶战。但经历了千次恶战后,这把剑仍然未断,这个人仍然在谈笑自若,你说这个人、这把剑到底到了很种程度?
恰好当时还是个孩子的耶律休哥,就是他与华一清长白山一战的见证人之一。
“当”,屋檐之上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响,有人揭开几片瓦片,透过那个窟窿,向辽皇行了个礼。
辽皇抬起头,微笑着点了一下,算是回礼。世上能让他抬起头来仰视的人已经不多了,但这个人却绝对配得上他的仰视。
除了现在独特的处境外,更因为这个人是辽皇的叔父,耶律盘光,更因为他是辽国的第一箭手。
在一个以游牧起家的民族里,神箭手就等于是万众瞩目的明星。
耶律休哥当然认得这个人,他更认得他背上的那把弓,一把巨蟒的蛇皮包裹着的巨弓——“追月弓”。
这把弓被称为“追月”,因为大家都在认为如果耶律盘光有心,说不定可以尝试射落月亮。
这当然只是恭维话,但他的箭厉害却是不假。
但他的可怕,不仅仅在于他的箭法,更在于他不只有一个人,他有一百三十五个人。
神箭部队!
他们都是耶律盘光的徒弟、徒孙,但耶律盘光却说过,他们每一个人都早已不在自己之下,甚至有人早就超过了自己,他们不单独行动,不显山露水,只因为他的徒弟尊敬他,更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要让他们拿出真本事的对手,所以现在屋顶上就等于有一百三十五个耶律盘光。
一个耶律盘光,已经不好对付,一百三十五个,那是根本就不能对付。
只要有这一百三十五把弓守在屋檐之上,这诺大的庭院就等于已经没有了死角。
耶律休哥终于明白辽皇为何会如此镇静,为什么会把赵光义请来这里了。
因为无论对方想搞什么诡计,只要一进了这宫里,都只会剩下一肚子的踌躇。因为这小小的行宫,原来早就有无数最伟大的传说在守护。
耶律休哥知道有些人,在出手之前是绝不愿意被人看见的,看见过他们出手的只有死人。
既然被他看见的两位都已经利害至此,见不到的自不必说。
他又有什么还好担心的了?
“爱卿,朕把这么机密的事都告诉你,这说明什么?”
“陛下对臣的信任,臣只能以死想报。”
辽帝微微点了点头,“我不要你死,我要杨继业死。无论这里谈得怎样,你都需要把他们歼灭在狼牙岭一带,这可是给南人一个教训。去吧,在赵光义来之前,你赶快离开。”
耶律休哥躬身后,大步退出了行宫,在这里确实没有他的用武之地了,因为一切都部署得这么好,看来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对抗的办法。
但既然这样,为何南人要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