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东市街,前连城内主干道,后接已经弃用的出海码头。 午时将近,正是东市街最热闹的时候,沿街小贩守摊候客,酒肆门前遍是人骚客呼朋唤友。妇人们提着菜筐到码头前的台阶底下用海水洗菜,洗去泥土后再用清水冲一遍即可切了下锅。已经洗好的妇人神情悠然,来晚了的则是脚步匆匆,怕晚了午饭时间招致男人训责。这不,一蓝衣少妇为了能尽快回家做饭,竟不小心将婆婆传给自己的镯子掉进海里了。
辽阔海面无边无际,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波光,煞是好看。而低头看近前的海水,则是深沉的暗色,望不到底,就像下面埋着另一个世界的夜晚。少妇泪眼涟涟的望着海面,不敢想象回家之后会遭遇怎样的一场狂风暴雨,当即扔下菜篮跑回娘家去了。与她同行的大婶见她匆匆跑开,一脸疑惑,本想开口叫住,却听得一声刺耳的啰音自上方传来,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大婶心里好奇,将菜篮浸在水里后就和其他女人们一起看热闹去了。
码头上,敲锣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汉子,光着膀子皮肤黝黑,宽松的裤腰上扎着一条麻绳,脚上踩着一双草鞋,一眼便能看出是个渔夫。只见他不停的敲着锣,响亮的锣声很快吸引了周围的百姓上前围观。待周围已经被看热闹的人们围得水泄不通了,汉子这才停止敲锣,并朝立在一旁的另外两名大汉招了招手。那两人见状,会意一笑,然后转身从板车上抬下来一个四方物件放在人群中央,上面罩着黑布,根据黑布上规律分布的凹凸痕迹,能猜出下面应该是一个笼子。
一开始敲锣的男人开始说话了:“各位乡亲父老,我是西郊的牛大,打渔的,后面这俩是我兄弟。咱们兄弟三个前几天出海打渔,捞上来一个宝贝,今儿拿来给诸位开开眼。大伙儿猜猜看,是什么东西?”
“这么大的笼子,肯定是个大家伙!”
“不会是大银鱼?”
“傻货,鱼放笼子还不给干死了?”
“说不定就是一条死了的大银鱼呢!”
“不会是龙?”
听牛大这么一说,在场众人纷纷猜测起来,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牛大见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充分调动起来了,遂又敲了下锣示意大伙儿安静,然后才开口说道:“想知道是什么并不难,五钱一个人。”牛大说完,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五钱对于富庶的南城百姓来说算不得什么,但还是有人觉得不值,摇着头走开了。不过,被好奇心驱使着留下来的人占大多数,牛大已经很满意了,当即将锣翻过来当盘子使,并一一伸到了看客面前。
大伙儿交了钱,也就到了看“货”的时候。牛大提醒大家屏佐吸,然后示意他的俩兄弟将黑布揭开。大家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笼子,都想看看那里面到底装着一个什么宝贝。
随着“哗”的一声,黑布被揭开,笼内之物赫然映入眼帘,竟然是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女人。只见她双手环胸瑟缩在笼子一角,身上裹着一袭白纱,辨不出是裙还是衣。低着头,披散的头发挡住了整张脸,乍看之下还有几分瘆人。然而,这都不是重点,最诡异的是,这女子自腰以下不见双腿,而是一条巨型鱼尾。鱼尾上遍布着鸡蛋大小的青白色鳞片,末端则是扇子状的尾鳍,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红色。
一见这条鱼尾,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而牛大则和他那俩兄弟退到一旁乐呵呵数钱去了。
“这个……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鲛人?”震惊过后,有人开口了。
“嗯……应该是!”有人点头附和。
“怎么可能,肯定是假的,我打了十几年的鱼,从来没遇到过什么鲛人。”有人摇头反驳。
“哎,你把衣服拉开看看。”有人大着胆子欲上前求证,却被数完钱的牛大拦住了。
“各位,稀奇也看了,值五钱!”牛大笑着说完,跟着就让同伴将笼子搬上车,看样子是想换个地方继续“展出”们不乐意了,纷纷涌上前欲拦住牛大一行,场面顿时陷入混乱之中。洗菜的大婶见势不好,赶紧退出人群以免遭受无妄之灾。
重新回到台阶下拿上自己的菜,大婶正打算回家,无意中看到最下面的一级石阶上放着一个银镯子,镯子下面的台阶面是湿的,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放到那儿的一样。
这镯子,大婶是认识的,正是刚才匆忙跑开的少妇之物。
“这朱家媳妇儿,实在是太大意了。”大婶以为她是取下之后忘了拿走,便捡了起来打算送回到朱家去。谁也没有注意到,在离岸两三丈的海水里,一个脑袋悄悄探出了海面。见镯子被人拿走,又听得那大婶的话,那颗脑袋这才重新没入海水中,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路过码头,只见刚才还混乱的人群已经散去了,只有牛大坐在板车前咒骂,听他那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有人趁乱将笼子拿走了。大婶嘴里念叨着“作孽呀作孽”,之后便迈着小碎步朝朱家走去了。
同一时间,离码头仅隔一排房屋的巷子里,男子从靴筒里取出一把镶着璀璨宝石的匕首,轻而易举的割断了锁住笼子的铁链。铁链落地激起一声脆响,笼里的女人身子颤了颤,之后又没了动静。
“来!”他朝她伸出手,后者却始终一动不动。他看着她那条奇怪的鱼尾,踌躇片刻后脱下长袍裹住她的下半身。女人还是没有动,他便俯身将她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