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桦心事重重地低下了头,木栏杆上有一块树皮已经脱落,露出里面原木的颜色。
“拦不住……”简桦低低地说,前世邵续霖虽然未能找到证据替他的父亲翻案,但是他弄死了所有的仇人,甚至牵连到了很多无辜的人。
两个人都默然了。
训练场上的邵续霖和田芮奇好像又因为什么训练中的分歧争论起来了,两个都是固执的人,各抒己见、互不相让,快要发展为争吵的时候,邵续霖忽然下意识回头看简桦,看到简桦后,他又冷静了下来,放缓了语调,试图重新说服田芮奇。
就像两只吵架的小狗。
刘光笑了起来,说:“真有意思,那天打靶的时候就发现了,他打好了回头看你,打坏了也回头看你。就跟他的信心是长在你身上似的。”
“他太依赖你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刘光感叹着说。
“有很多人想害他,其他人跟你一样,觉得他是颗定时炸弹,不敢接近他,连我们的养父都防着他,”简桦也苦笑着说,“他没朋友。所以你只要对他好一点,等到他信任你了,他能把心都掏给你。”
“有意思,”刘光说,“那你多盯着他一点吧,我觉得有你在,他硬是装也装出了乖弟弟的品格。你试试看,把他的性格往回扭扭,至少等以后他要查他爸爸事情的时候,一是千万别在打仗的时候查,别耽误大局,二是别牵扯到无辜的人。”
——前世,邵续霖这两点都没有做到。
简桦只得继续苦笑,说:“你们也不要把他当成那个人的儿子,把他就当成邵续霖,试着和他成为朋友,他很优秀,熟悉以后你一定会喜欢他。”
“算了吧!”刘光哈哈大笑,“他心里觉得有你就够了,上次打靶你中途出去了,你知道他回头见找不到你的时候的表情吗?”
——如果自己不在了,邵续霖会是怎样的表情?
简桦仿佛又回到了自己重生那天看见的漫长的路。在一团团白色的回忆雾气里穿行。
真是太狼狈了,在好不容易打败了敌人之后,居然会死于巨兽的偷袭。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好像还有气管受伤了,被血呛住的咳嗽声。
简桦顺着声音看过去,白雾后面,倚着机甲坐着的,是邵续霖。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不是让你躲在汽车里了吗?
简桦想问,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但是那个邵续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他看见了简桦,愣了一会儿,露出狂喜的神情:“哥哥,你来接我了吗?”
什么情况???没由来地,简桦感到了一阵惊慌。
他终于发现,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十八岁时候的邵续霖。而是前世那个,判自己死刑,又期望带自己逃走的、二十五岁的邵续霖。
眼前这个邵续霖似乎内脏受了重伤,说话的时候,都有血从嘴角溢出。
他需要救助!简桦想,一时乱了方寸,忘记了这只是自己死前的幻想,转身想去为邵续霖寻找医生。
“哥哥!”背后的邵续霖喊道。
简桦回过头,看见邵续霖跌倒在地上,像是见简桦转身,以为他要离开,所以邵续霖焦急地站了起来想阻拦,又力不从心地跌倒在地。
简桦这才发现,这个二十五岁的邵续霖,身下全部是血,一只裤管自膝盖以下,已是空空荡荡。他身后的机甲也是伤痕累累、残破不堪。
“别走!别丢下我!”邵续霖看着简桦,焦急地说,脸上露出了一个像哭一样的笑容,“你看,我也要死了,我没有你就活不下去。”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
心脏处一阵剧痛,好像能听见它碎裂的声音。
在剧痛中,简桦猛然从幻象中清醒了过来。
胸口到腹部,被巨兽撕裂的伤口仍旧感到疼痛。但这疼痛的感觉,证明他还活着。
他的手脚都被紧紧的束缚着,身处一个黑暗狭小的空间,就好像是已经被装进了棺材,动弹不得。
简桦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不知道自己落入了谁的手里。他正经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疼痛。活了两世,终于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感觉。
痛不欲生。
可是他不能死。他还有个可怜的弟弟,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