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来,又吹走,再吹来。
即墨脸色惨白,双臂颤抖,封天石坠摇摇欲坠,他已经到了极限,再坚持下去,势必会损伤本源。
生机本源他可以借助生之仙蕴恢复,其他本源却恢复不了,不过,他并没有收手,他还能坚持,还没有到不能坚持的那一刻。
月色冷清,到了后半夜,月光明亮,抛洒明辉,照亮十地八方,让一切都能尽收眼底。
远处,有高山峻岭,大河奔腾,灵雾蒸腾;近处,有千里黄尘,一座孤山,滚滚风沙;天空,有一轮明月,万里无云,如是水洗;地面,有三千黄土,一万怪石,九千湖泊。
蜻蜓越发虚弱,即墨已经为她添衣十数件,依旧抵挡不住后半夜的寒冷,这种寒冷,来自骨髓中,根本不是衣物所能够阻挡。
“我在想啊,北原是多么荒凉,西漠是怎样的苍凉,东荒是何等的苍茫,中州是那样的繁华。
在无尽的远方,有沉默之海,海中可否有鱼儿徜徉。
在九千丈高空,有万千星辰,她们璀璨无比,一闪一闪,比水晶还漂亮。
在遥远的彼岸,是否也有另一个人,他像我一样仰望星空。
我在想啊……”蜻蜓在咳血,完全制止不了,她吐出破碎的内脏,眸中晶莹闪闪,眼角湿润了。
她的双眼无力闭上,长长的睫毛在颤抖,想要掀开眼皮,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她留恋啊。
她没有不甘,只有留恋。
“太阳出来了。”即墨转动已经僵硬的脖颈,看向东方。
那一轮攀爬上扶桑古树的金乌艳阳,抛洒柔和而又持久的辉光,如此温柔暖和,像是畅游在温和的海洋。
那一轮初生的曦阳,正如蜻蜓说的那样,何等的美丽,又具有何等的魅力,让一个人如此等待、期望。
即墨竟然痴迷了,忘记思考,就那样看着东边晨曦,目不转睛,紫眸中倒映出一抹晨光。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记起,匆匆转头看向蜻蜓。
一滴泪从不施粉黛的朱颜上滚落,打湿了即墨的青衣,长长的睫毛,始终紧闭,皓首垂落。
蜻蜓嘴角挂着微笑,一直在笑,微皱的眉角展开,一对星眸,像是两个小月亮,弯弯的,美美的。
即墨闭眼,仰天长叹,猛地一声怒喝,群山崩裂,黄沙乱舞。
许久后,他垂下头,微微喘息,倒在怀中的人,已经永远闭上眼。
因为即墨,蜻蜓有了生命,因为即墨,蜻蜓最终凋亡。
即墨不知道,蜻蜓可否看到最后的晨曦,或许那一眼,她看见了,或许那一眼,她没有看见。
但是,即墨尽力了,他救不活蜻蜓,却为她续命一晚,斩断了昔日的因果,了却了曾经的情缘。
可是,他一点都开心不了,这只是开始,或许将来,他会这样送走一个又一个。
他不明白,那个人,为何要针对他,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所谓的‘好人’,都这样命短。
蜻蜓一生做过什么,错了什么,她没有,她连最后的害人机会都放弃了。她只想活着,享受做人的悲欢离合,然而她死了。
这或许就是命,就是梦。
这又到底是谁的梦,是谁进了谁的梦中,谁又在做谁的梦。
噗!
怀中的衣衫垮落,只剩下一堆乱衣,即墨神色微怔,缓缓解开十数层衣衫,在最深的一层粉纱中,只包裹着一只竹蜻蜓。
断翅的竹蜻蜓。
晨曦中,即墨小心拿起竹蜻蜓,对着那抹晨曦,想要放飞她,但竹蜻蜓毕竟已经断翅,没有能飞起来,她从高空中**,打在即墨眼角。
……
【终于写到了蜻蜓的结局,心中突然变得很空虚,又像是,很堵。
无论是谁,第一本书,哪怕写得再烂、再差,也很用心。其中的每一个人物、情节,或多或少都有瑕疵,但不可否认,那是作者心中最完美的理想化模型。
蜻蜓是我很用心塑造的人物之一,一个敢与命运抗争,看似妥协,其实胜了的绝代英骄。
不可否认,蜻蜓是倍受命运捉弄的可怜人,无论是鱼儿怕了水,还是她只想活着,亦或者,是她内心中的那份柔软。
她的反抗,是何等苍白无力。心中很堵,她不过是断了翅膀的竹蜻蜓而已,哪怕有完美的容颜,惊世的才艺,但也终究抵不住她的命运缺憾。
她的死,或许能弥补这最后一点缺憾。
别了,蜻蜓!断翅的人儿,怕水的鱼!
——浴火梧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