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额上有青筋抽动,紧绷的下颚显示着他在隐忍多大的情绪,苍白的血色也逐一退去。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人之七苦你逐一尝遍,所以孩子,当你再对自己诚实的时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欺骗得了你,佛也不能。”
不生不灭者,本自无生,今亦无灭,非外道,将灭止生,以生显灭,灭犹不灭,生说不生。
男子硕垂眸片刻,唇已然抿得不能再紧,惊人的沉默中,男子低沉又及其坚决的嗓音突然想起,这是数日来,这位高高在上不发一言的极宫之帝对众仙说的最为完整的一句话。
“佛是无心道人。佛祖,綦瑧这么说,可有言错?”
暗哑的声音伴随男子勾起的唇角,似是牵动了谁的心扉,又是怎是一种别样的心昭於天,男子断然拒绝所有人关切的眼神留下蹙眉沉思老者,他凝着眉神情转重,那一幕幕恍然在这个男子身上流失的岁月,此刻让人见之竟痛得宛如亲受。
佛是无心道人。
他试图顿悟了一生的禅,竟让一个风华正茂的男子悟出了如此痛彻心扉的道。
匕清远远的便见夜子硕孤身从正值盛宴十分的万花宴抽身而出,他的双手交握在帝袍之间,步伐有些快,扬起他额际的青丝徐徐,头顶阳光很炽,却不知为何照得这个男子满身的冰寒。
“大人。”匕清迎了上去。
夜子硕似在出神,倍加干涩的双眼因为他的叫唤终于抬眸望着晴空万里,苍白的脸庞在阳光下有些透明,浮荡着若隐若现的风霜。
久违阳光,如此动人心弦。
匕清见眼前的男子仰着脸感受阳光,清风微动卷起他帝袍徐徐,他似要说什么,却终归沉默,沉沉地吸了口气,提步而去。
一路二人沉默至极,跟前的男子不语,匕清更不敢多言,他们穿过仙家最觥筹交错无边的勾栏长殿,经过流水叮咚白雾弥漫的天河,四周连一丝的风都没有,清逸宁静,水廊洞天与身后的宏伟曌域已被天界最高的三位神帝连下了三道隔界,远远内里的一切宛若透明,能与远处的晴空连成一片完整的蔚蓝。
然而,在他们穿过最后一抹云海,忽然冷风阵阵袭来,气温越来越低,头顶方才还是静澈的天空不知何时转为昏沉,寒风寸寸浸骨,匕清这才发现结界已近。
伴随身前男子帝袍一挥,只觉一阵银光耀眼,白雾散尽,眼前骤然开朗,内域的大风卷荡着雪花翻飞刺骨扑面。
匕清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上前一步却看身侧男子动也未动,他们提步越往内去,风雪加剧,层层叠叠的烟云越发混重,将那以万千白玉铸造的莲形曌域覆上一拢昏黯的灰,刺得匕清的眼睛疼痛难耐。
狂风暴雪中,夜子硕无声抬起头,望着被雪花笼罩的长阶广殿,交织着一抹令人窒息的药香,这一瞬,这被千笼宫灯点缀的矗巍大殿,掩映着白雪风影,举目望去净是难以形容的惨淡朦胧。
这一切的没来由的悲凉,因连日来那缕若有似无的龙香消散殆尽,那种空洞,自眼入心。
“阿裹——!”
殿内忽然一声嘶吼划破长空,悲怆砸地。
也就是在这刻,夜子硕仿若失去了一生的力气,只觉天旋地转,眼泪也掉了下来。
时间因为那缕龙香的逝去戛然而止,那被深雪笼罩的曌域,鸦雀无声。
夜子硕忽然间想侧首喊一声匕清,却发现自己失了声音,而接下来的举措却宛若一幅幅画在匕清的眼中凄凉闪过。
衣摆擦雪而过,那个自认镇定从容的九天神帝,无声决绝地拂开所有兵卒的搀扶,一路飞奔至高阶的尽头,略一停顿,‘哗——’一声,豁然推开长殿厚重的门。
这一刻,夜子硕的脑海里只有这一幕。
——阿裹……觉得最快乐的是什么?
——阿裹最快乐的就是和大哥二哥还有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四长老、五长老、六长老、七长老、八长老天天在一起。
——还有呢?
——就是每天吃包子、不用上课,跟二哥上屋顶掀大长老的瓦,看西海大叔们聚赌,然后就是到后院家烧火大婶那逗娃娃……
阿裹,这些的愿望,你做到了多少?
“出了何事!我二人才离开不到一时辰,到底出了何事!”龙骁涵一身帝袍为退紧随而来,一踏入曌域,满目的白瞬间便激起他满腔的悲戾!
有些守在殿外还未及反应过来的连日来特意赶来西海宗人听了龙一这话,这才反应过来怦的几声全都跪了下来,嚎啕大哭起来。
夜子硕没有吭声,下一瞬便在众人措手不及之际,一道带了十分劲气掌风从身后袭来,一人影闪过众人的眼前,直奔软榻,结界竖起的瞬间,夺过龙敛恒手中的女子环护在臂腕之中。
便是这一幕,惊诧了所有人的眼睛。
“夜子硕,你干什么!把阿裹还给我!”穹膜之外的龙敛恒骤然爆发出一声嘶吼,双眼已然爆红。
“夜子硕,你此举为何!”龙一冷冷的宣布,“阿裹已经去了。”
为何?夜子硕借着摇曳的烛光看着怀里的女子,手一边一边抚摸着她的长发,慢慢的在她的双眼游移,感受她真正的断了所有生息。
明明白白无生死,去去来来不断常;是是非非如昨梦,真真实实快承当。
佛陀是十万年前的话依稀在耳。
捧起她苍白若纸的脸,夜子硕冷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