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阳湖畔,鹅毛般的大雪纷纷而落,天地白茫茫一片,四处无声。
湖畔小亭中,白衣少年执棋而坐,黑白分明的棋盘粘上了雪花,愈发显得那一颗颗棋子晶莹剔透。
他很是俊秀。
虽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早有玉树兰芝之姿。眉眼清朗灵秀,肤色略微有些苍白,默然不动时,更像是那画里走出的神人,不食半点人间烟火。
可是神人却不会有他那样冰冷的一双眼睛,看人时,比这漫天风雪还要冰冷三分。
他全神贯注的看着面前那棋盘,仿佛在看这世上最重要的事物,眉头微微的皱着,似乎有什么不解。
可是下属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主子,这是在曹尚房中发现的画”一身黑衣的男人跪倒在地,双手举过头顶,呈着一个细长的锦盒。
“据暗探回报,曹尚书对此画甚是痴迷,日日与之同吃同睡,玩乐嬉笑,已有半月未去夫人房中了。”
少年抬起头来扫了一眼那个锦盒,便又重新将目光移回了棋盘,眸色清冷没有半点波动,“烧了吧,看着碍眼”
“是”男人听到这比往日里更加冰冷的声音,便知道自己找的时机不对,主子今日明显心情不佳,哪还敢多说半句废话,连忙掀开那暗红色的锦盒,将其中的画扯了出来,左手准备好火折子就要烧。
可是低头看向那画,他却愣住了。
那是一副极美的美人图。
图上的美人容色绝丽,不可逼视,一身红衫似火,衬得肌肤更加白皙剔透,乌黑的长发用白玉簪子松松垮垮的挽起,发丝垂落脸侧更添几分娇美。而这种美并不是世间凡尘的艳俗之美,使人心生色欲,而是带着江南水乡的水润清新,又如花间朝露的澄明剔透,让人看了便不由得对她心生好感,软语相待。
更别提画师高超的技巧使这美人栩栩如生,眉眼生动,下一秒便要从那图上走出来与他款款笑语一般。
哪个男人能对这样的一幅画下的去手?
此刻,他竟有些理解那个曹尚书了。
黑衣男人怔怔的盯着画中的美人出了神,左手火折子迟迟不曾落下,不一会,风雪便将刚刚燃起的那点微弱火星彻底浇灭了。
等到男人回过神,才发现刚刚看着棋盘的少年如今正看着他,那目光极冷极淡,看了便让人心生寒意。
“属下该死”男人猛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重新跪倒在地。
“按老规矩来,你退下吧”少年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像是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意,左手仍拿着白色的棋子,另一只手则伸出去把男人手中的画拿了过来。
可是目光一扫,却也愣住了。
他也算见过不少美人图了,但是这幅,似乎格外的美。
天色渐暗,风雪也渐渐的大了。
少年手中仍拿着那副美人图,可是目光却早已飘回了棋盘之上,竟是又沉浸了进去。
直到刚刚退下的黑衣男人再次出现,出声唤回了他的神智。
“主子,今夜是满月,您该回府了。”他道。
满月。
少年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副冰雪似的容颜刹那间变得愈发冰冷,他的目光仍旧停留在棋盘上,右手却毫不吝惜地那副极美的美人图揉成了一团,扔到了雪地上。
“回府”那两个字似乎是他咬着牙说出来的。
黑衣男人再抬头时,便只能看见少年直直走入风雪的背影。
见他走了,男人心中浮现出一点喜悦,立刻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捡那被弃在雪地里孤零零的纸团,不知怎的,只是见了上面的美人一眼,他便有些舍不下了。
幸好主子看不上眼。
可还没等他的指尖碰到那纸团,耳边便又传来了少年清越的声音,“把那画捡起来,带回府挂在本王的屋门外”
往日里男人对这少年的吩咐从来不敢说半个不字,可今日听了这话,心中却涌上了一股冲动与不愿来。
这美人图明明是他先看到的,就该是他的!
看着那地上小小的纸团,黑衣男人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将手按上了腰间佩戴的长剑,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若是主子死了,就再没人跟他抢这美人图了。
“主子要它何用?”他魔怔了似的喃喃问道,眼神里已透出了一丝凛冽的凶光。
风雪中远远传来一个声音,“镇宅辟邪”
少年声音中的冷意彻底将他从美人的痴恋中惊醒,男人回过神来,便又惊出了一身冷汗。
刚刚,他竟想杀了主子好将这画占为己有!
此画果真有异。
男人如临大敌似的将图纸捡了起来,重新将上面的褶皱抚平,却不敢再往上面看一眼。闭着眼将它卷好揣到怀中,便朝着少年消失的方向飞身而去。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那美人图上的美人双目飞快的闪过一道流光,原本似笑似嗔的模样多了几分怒意。
傍晚,七王爷顾鸿渐所住的南清阁门上便多了一副美人图,上面的美人美目婉转,容貌倾城。
当夜,王府里便有人在夜半时分看到红影飘过,府里头的丫鬟婆子更是纷纷议论,言称这王府里闹鬼。
一时之间,王府上下,人心惶惶。
而挂在南清阁上的美人却依旧笑靥如花,娇媚动人。
就算这些人想破了头,他们都不会想到这幅美人图早已吸收日月精华成了妖,更不会猜到,前些日子画妖被一年轻道长所伤,挣扎着回到